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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立刻又把李耗子围起来,之前嗑瓜子的女人道:“这么不懂礼貌呢!李耗子也是你叫的,叫浩哥!”她又一脸谄笑,“浩哥你啥时候出来的呀?怎么没来家里坐坐?十多年不见,乡里乡亲的可都想着你呢。”
李耗子咧嘴,“马大嫂你这嘴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把门儿的啊,我就进去三年,怎么就十多年没见了?”
马大嫂扎着马尾辫,脸盘子很大,五官却是十分拥挤,一双三角眼贼溜溜的。“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一日不见如何三秋。一天就是三年,你这一千多天,十年我都说少了。”
街西头儿的李二狗子起哄,“你可拉倒吧,照你这算法,浩哥都进去三千多年了,王八也活不到那么大岁数啊。”
李耗子局促不安地陪笑,等待更多的嘲弄。然而,李二狗子他爹忽然出现,把李二狗子拽到跟前,一脚蹬跪,训斥道:“快给浩哥道歉,浩哥也是你能惹得起的么!”
李耗子越听越刺耳,耸了耸肩膀,一声不吭地往家走。马大嫂打后面追上来,“浩哥你别生气,他们那嘴都笨得跟棉裤裆似的,不会说句人话。咱俩顺道儿,一起走。”
马大嫂也住在镇子东头儿,距离李耗子家五六十米,她年轻的时候从外地嫁过来,后来当家的死了,她就一直守寡,经营着一家小卖店兼麻将馆。她不会做买卖,但是很会撒泼骂人,镇子里后来开的小卖店都被她骂黄了,所以她的生意还不错。
镇子上唯一一个能跟马大嫂相提并论的人就是毛亮亮,当初她们俩总在一起打麻将,因为几毛钱输赢从街东头骂到街西头。三年前毛亮亮意外身亡,马大嫂便独孤求败了。
李耗子不喜欢马大嫂,又不敢得罪她,只能闷声赶路,马大嫂也不在意,一个人在那喋喋不休,一会儿问李耗子这么多年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一会儿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一会儿又讲起这几年镇子里谁家老人去世了,哪个两口子离婚了。
好不容易挺到“马大嫂大超市”门口,马大嫂转身开门,让李耗子进屋坐一会儿,李耗子撒丫子跑了。
回到家,李耗子赶紧锁上门,再次拿起那个帆布包仔细端详。回忆起下午与骑手见面的场景,他心中忐忑不安。他觉得按照时间来推算,这个骑手应该是把帆布包交给他之后开到镇子西头就钻进江里淹死了,而骑手应该是临时决定把包交给他保管的,所以骑手应该还没来及告诉别人这个包在他手中,那今晚还会有人来取包吗?如果今晚不把包取走,明天警察一旦调查到他跟死者有过接触,会不会治他个知情不报的罪?
再者说,这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好端端的骑着摩托车为啥突然决定把包放下?放下包之后为啥又掉江里了呢?
李耗子一边想一边摸索这个包。这次,隔着里面那重重叠叠的纸质物品他又感觉到了防摔塑料的手感,大范围揉搓几下,防摔塑料中好像缠着一个细长的硬物。
夜半鬼影
天彻底黑透了,镇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李耗子没敢再继续研究,而是把包裹放在沙发上面。这样警察来了之后他就可以说是死者硬塞给他的,他也没在意是个什么玩意儿。
准备完这个,李耗子想起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自打从监狱里面出来,他还没吃过一口东西。他走进厨房,翻箱倒柜,只看见半袋发霉的大米。他想烧点水灌个水饱,找一圈发现电水壶也被拿走了。
他郁闷地回到卧室,躺在炕上盯着卧室与客厅之间的玻璃,时刻注意着房门口的动静。海绵垫子轻柔的触感慢慢蔓延到脊背,带给他一种久违的舒适感。这个久违不仅仅指在监狱中这三年,事实上在李迪出生后不久他就告别了炕,常年睡沙发,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两个大人跟一个孩子挤在一起不方便,另一方面是因为毛亮亮有意无意地拒绝跟他行夫妻之事。
他看看龟裂掉皮的棚顶,又看看灰暗的墙角,时不时翻身从炕这边滚到那边,又从那边滚回来,每次翻滚都让他身心无比轻松,甚至高兴得想笑。起初他搞不明白一铺炕为啥会有这么大魔力,后来他发现了其中道理:
把毛亮亮娶进门之后,事事都由毛亮亮做主,大到家庭开支小到牙刷摆放位置,他越来越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主人翁的感觉倒是回来了。
想到自己是一家之主,他又想起女儿李迪,轻松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心头凝聚起无助与愁苦。
一阵敲门声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他趿拉上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仔细听动静。
敲门声再响,他问道:“谁呀?”
门外静默。
李耗子忽然觉得这个场景跟昨晚那个噩梦有些类似,胆怯地走到门后,伸手推开门。
门外是一张张笑脸,为首的是马大嫂,后面是刚才聚集在江边的那些街坊邻居,老老少少有十几口子人,每个人手里还都拎着东西。
李耗子诧异地看着他们,马大嫂自来熟地往屋里走,把手中搬着的一箱啤酒和几样熟食放在门旁,“老少爷们儿们知道你回来了,心里头高兴,都想过来表达表达心意。你别愣着了,赶紧招呼人进屋吧!”
李耗侧身让出过道,让大家伙儿进屋。乡亲们排成一队往屋子里走,每个人路过他身边都朝他点头微笑,之后把手里提着的鸡蛋、豆油、白面等生活物资堆在啤酒箱子旁。看他们的模样,好像是过年过节去村长家求办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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