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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习惯性地一翻身,手掌却触碰到一片冰凉空旷。
绪钊不在床上。
不过也不奇怪,他一向早起。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本以为绪钊又如往常一样去巡视葡萄园了,耳边却听到了低低的熟悉的声音,是从房间内另一扇门传来的。
那扇门连接着的就是他的书房。
意识到他没有出门,就在离自己咫尺的距离,她心间没来由地一阵愉悦,下了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到门前,想要溜进去逗逗他。
门虚掩着,并未关严。她的手刚放上去,就听到里面强行压抑着怒意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何梵生我警告你,你最好说话算话!如果这次你再玩什么花样,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推开了门。
书房内,绪钊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从背影就能看出他的紧绷和激动。
他说完刚才的话后没再听对面的回应,挂断手机后手臂高高扬起,眼看就要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是不过刚举到半空却又硬生生停住了,最终缓缓地收了回来,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江净伊故意轻咳了一声。
绪钊猛地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未及收敛的戾气,但在看见她后,那骇人的气势瞬间软化。
只是紧蹙的眉头和眼中翻涌的余怒依旧像未熄灭的暗火。
“我吵醒你了?”他带着歉意问道,快步走到她面前。
“没有,我早就醒了。”她摇摇头,目露忧虑:“你刚才在跟何梵生打电话吗?他说什么了?”
绪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将她拉过来。他自己坐回宽大的皮椅,让她坐到了他腿上,将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蹭了蹭。
仿佛得到了什么良药般,他的情绪平静下来:“你的画还剩一幅我没能弄回来,就在他手上。”
“我知道,”江净伊的心沉了沉,神情黯然点头道:“昨天阿岑来拿《夜雨泊舟》的时候,我刚好也在,他都告诉我了。”
提起这个,她t又显出不安和懊悔:“我昨天还是太冲动了,不该把画毁掉的……”
她事后再回想,不免担心自己的行为反而会激怒何梵生,令他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不,你做得对。”绪钊却道。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的眼睛:“那画本来就不该给他。我当时也是被他一威胁就乱了方寸,只想着要先稳住他。这点我不如你果敢。”
江净伊并不能因他的安慰而释怀:“可他现在手上还有我画的赝品,该怎么办呢?”
“他刚才打电话过来就是为这件事。”绪钊面上毫不掩饰嫌恶:“他说愿意把画还给你,但有个条件。”
江净伊暗觉不妙:“什么条件?”
绪钊的语气多了些憋屈意味:“我们结婚登记的时候,他要作为证婚人亲自见证。这就是他的要求。”
“什么?!证婚人?”江净伊刷地从他怀里直起身,一脸惊疑:“他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
意大利现在的婚姻登记仍沿用当地传统模式,即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和新人在一个专门的房间内进行签名仪式,同时还需要有证婚人在场。如果新人信仰宗教,还要请一个神父。总归人数不会太多。
这原本是庄重而私密的时刻,属于即将结为夫妇的两个人。何梵生一个外人又凭什么要硬生生挤进来?
证婚人?这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江净伊而言,都是莫大的讽刺。
“他说他好歹也算是你的家人,有资格参与你的这件人生大事。”
“什么家人?”江净伊冷下脸:“他从来都不是家人。”
绪钊看了看她,踟蹰道:“我已经答应了。”
接着又忙辩解:“你别生气,从身份和程序上来说,他做这个证婚人倒也合适。而且他现在也不好对付,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们可以答应,至少先把你的画弄到手再说。”
“不好对付?”江净伊捕捉到了这个词,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
在她过去的印象里,何梵生始终是个温文尔雅、长袖善舞的艺术商人,谈吐举止都带着上流社会的教养,跟成天与枪林弹雨打交道的绪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怎么至于让绪钊都感到棘手?
“光荣会你知道吗?”绪钊问她,语气里有些颓丧情绪。
江净伊茫然摇头。
“那黑手党,你总该听说过吧?”
“啊,这个我知道。”江净伊点头。黑手党那可是全世界无人不晓的黑帮组织。
“光荣会就是黑手党如今在意大利南部发展出的一个分支,也是目前势力最大、行事最狠辣的一支,”绪钊耐心解释:“他们的核心业务是毒品、军火走私和洗钱。我之前在公海拍卖会上受伤,就是因为惹到了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何梵生最近和他们搭上了线。我怀疑他应该是在帮着光荣会洗钱。”
江净伊沉默了。
若是以前那个还对何梵生心存爱慕和滤镜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面上风光霁月的男人会沾染上这种肮脏勾当。
他这样的人,明明只可能在美术馆里优雅从容地品鉴艺术,在拍卖场上运筹帷幄,不是吗?
可在看过那个账本后,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光荣会在这边根基深厚,我不能和他们硬碰硬,何梵生或许是看准了这点才找上他们做靠山,我确实不好动他。”绪钊继续道:“我昨天去了一趟光荣会的总部,和他们的头目谈判讲和,想通过他们给何梵生施压,让他交出你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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