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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梵生,有件事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
“什么?”
“我之前……应该也画过一些画吧?为什么现在一幅都没看见过?家里也没有……是放在别的地方吗?”
何梵生怔了一瞬,随即笑道:“原来这个你也忘了?是这样的,你之前的画作都是由我和江姨打理,有一些送到国外的美术馆参展,也卖出去不少。还有一部分我认为有更大的增值空间,就先放到瑞士的银行保险库了。等以后给你开个人展的时候再一并取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得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如果没有看到过那个笔记本,江净伊或许会毫无芥蒂地相信他。
可她也知道,光凭那些手写的账目还不能真的证明什么。更何况她脑子里这些相关的记忆,仍是残缺不全。她不能这样武断地就给他还有自己定罪。
出于某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第六感,她觉得她最好不要拿那个笔记本和他对峙,也暂时别让他发现什么端倪。
于是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见她似乎已相信的模样,何梵生也暗暗松了口气。
***
深夜,飞机终于降落在目的地。出了机场,何梵生先带她去了位于伦敦梅菲尔区的一栋联排别墅安顿下来。
这是何家在这里的几处私产之一,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固定住处。
梅菲尔是伦敦比较有名的富人区,环境雅致,闹中取静。街道两旁是漂亮的乔治亚风格建筑,距离海德公园和顶奢购物街仅几步之遥,安保也极其严密。
在别墅里休息了两天,倒了倒时差,之后何梵生就带她在伦敦几个知名景点逛了一圈,又去摄政街和哈罗德百货购物。
因为是十二月,不少店铺的门口和橱窗都装饰成了红红绿绿的圣诞风格,街上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温馨气氛。
江净伊始终显得兴致缺缺。
她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其实在高中时她就知道何梵生以后会去英国读书,也自然而然地对这个地方产生过强烈向往。
可真的到了这里后,她发现她并没有多喜欢。想来想去,她只能把原因归咎到天气上。
十二月的伦敦阴冷潮湿,又多雨多雾。她到达后这段时间几乎每天外面都是雾蒙蒙的,从未见到过一丝阳光。
这和她预期的情形完全背离。
她原本想象的异国风情不是这样的。
想象中,那里应该有湛蓝的天空,有淡淡的云彩,还有广袤起伏的绿色丘陵。
住的地方最好也是宽阔敞亮、一眼望不到头的房子。就像一座宫殿一样,有高高的罗马柱,光洁的大理石地板,繁复的墙面雕花,以及精致华丽的奇彭代尔家具……
阳光时时刻刻都能从大大的落地窗照进屋子里,每一处都蒙上一层梦幻般的金光。外面的庭院也是一片绿茵茵的,树叶间隙透过斑斑点点的光芒,鼻间还能闻到花朵和葡萄的香气。
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
明明是想象,可各种细节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真实,就好似她真的曾经亲身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这样一想,她看着伦敦灰蒙蒙湿漉漉的街景,心情更郁闷了。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几天后,何梵生带她去了科克街,即伦敦著名的艺术聚集区。除了较为常规的画廊和艺术沙龙外,这里还有各种新兴的小众的艺术表现形态。
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那些光怪陆离逸趣横生的店门招牌和海报,简直目不暇接。
何梵生看出了她眼中的向往,便哄她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慢慢逛。但今晚这场宴会很重要,是专门为她办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们不能再耽误。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只能默默听从,随他到达了这条街尽头的一处较为高大宏伟的中式建筑门前。
这便是何家在这里的私人博物馆。它沿用了前身古董交易行的建筑风格,外观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在周围一众西式建筑中极其显眼。
何梵生搂着她走进大门。
内里是宽敞的大厅,只用精致的中式屏风隔出不同的空间,四处垂挂的八角灯笼映照出温暖的橘色光线,也恰好聚焦在一件件精美贵重的艺术品上。
从历史悠远的瓷器,到现代新锐的抽象画,包罗万象。
何梵生低声为她解说着每一处细节,语气中带着些许自满和期待:“喜欢吗?将来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江净伊没有接这个话,只对他笑了笑。而何梵生当她是默认了,心下更是高兴。
“来,我还要为你引荐一些朋友,都是你以后用得上的人脉。”
穿过展厅,后面则是私密的宴会厅。厅内此时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受邀而来的多是何家在这边交往密切的生意伙伴和当地名流,还有一些圈内收藏家和艺术评论家。
何梵生从容地搂着她的腰,融入进人群中,迅速成为焦点。他周旋其间,向每个人认真地介绍她:“我的妻子,江净伊,一位非常有天赋的画家。”
江净伊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那些人投来的各色目光,渐渐地感到了一种排斥和厌倦。
画家……
可在这个展览着各种艺术品的空间里,一幅她的作品都没有。
她又算什么画家?到底画过些什么呢?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笔记本里记录的交易中,一幅幅被卖出天价的名画赝品?
这样一想,她的头又开始痛了。
“抱歉,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她低声对何梵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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