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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了?”
“借钱。”他盯着灯球,没什么表情,“我跟她借钱。”
“你有病吧。”陈木霖一脸问号,“你就那么缺钱,跟前女友借?借多少?”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慢悠悠转着迟钝的脑子在计算:“五千……一千……三千……一共九千,差点把她借破产。”
“你踏马纯有病!你这一趟一趟的借这点零钱,你这不故意吗?故意恶心人家吗?你可真行!还了吗?”
“没有。”
陈木霖嫌弃地瞪了眼他,又骂了句更难听的,可也知道这应该不是孙锡的本意,这么多年陈木霖多少了解他了,他那张凶巴巴的脸像是一张混蛋面具,下面遮遮掩掩藏着他不愿意示人的底牌。
宁愿招人恨,也不要被可怜。
“你以为你故意这样,故意当坏人,她就……理所当然了?”
陈木霖本想揭一揭他的底牌,可还是把话收回去一些,他本来想说的是,她就能理所当然有充分足够的理由怪你,否定你,让你滚蛋了,而不是像三年前那样绞尽脑汁地想平和收尾,却闹得差点搭进去两条人命。
孙锡没接话,只换了个手臂垫在脑下,神情依旧平静,也依旧没有丝毫睡意。
“有个事我一直不太理解。”陈木霖拿出烟,递给孙锡一根,孙锡摇头,他便自己点上了,“我不理解,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因为上一代的事为难自己吗?你得反抗啊,斗争啊,实在不行去他娘的爱谁谁你们过自己的啊!”
孙锡动动眼皮,黑漆漆看了眼他,陈木霖懂他这个眼神,意思就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快闭嘴吧。
可陈木霖毕竟是他老板,这点迎难而上的胆量还是有的:“我看你们还不如罗密欧朱丽叶呢,人家还能冲破家庭枷锁,为自由反抗,多酷,多牛掰,要不说人家是名著呢!”
“嗯,是。”他语气无波无澜,甚至有点玩笑意味说,“可罗密欧与朱丽叶哪有好下场。”
“你下场好!”陈木霖瞟了一圈这“漠河舞厅”包间,“跑KTV里找灯球,没有灯球睡不着觉,你下场好!你快疯了你!”
孙锡没再说话。
没一会陈木霖接了个电话,像是有人约他打球,他答应了声,把剩下两口烟抽完,说他先走了,走之前纠结了一会,留下最后两句话,是他花了大半天陪孙锡胡闹着治疗睡眠的结论,也是他作为朋友的肺腑之言。
他说:“我认识你也有六七年了,说句矫情的,你最好的时候,还真是那一年。你自己都忘了,那时候你是什么样了吧?”
又说:“人应该自私一点,你们俩都应该自私一点。”
陈木霖走了之后整个大包房瞬间空空荡荡,孙锡想起石城KTV的那个晚上有人在旁边唱歌,他想或许需要一点噪音才能睡着,随便在点歌台选了几首热门战歌,躺回去,平静又无望地等待着。
战歌循环了一遍,他身体昏昏沉沉,头脑却越来越清醒,他清醒地回想着刚才陈木霖说的那些废话,轻哼了下,难道他不懂吗?还是他没尝试过?
他也是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生活不是屏幕里战歌唱的那般简单,不是凭借一腔热血就可以披荆斩棘,更不可能仅仅因为孤勇就会被爱。
陈木霖那句话倒是让他很好奇,那个时候,那一年,他是什么样,他确实不记得了。好像这么多年了,他只保留下狼狈和伤疤。
下意识地转了转食指上那枚素戒,稍一用力,似乎还隐隐作痛。他便干脆狠狠按着它,又使劲贴着皮肤滚动,疤痕被粗重碾磨过后激起一阵刺激痛感,随着神经钻入脑髓,而后突然的,他顺延着想起一段往事。
想起那年在世贸天阶下跨年,他随着人群跟在余九琪后面,低头问她冷不冷,她却回头,笑着在新年钟声下问他另一个问题,她说孙锡,这是我们一起跨的第几个年了?
孙锡当时想都没想:“第五个。从世界末日那年,到今天,第五个。”
她眼睛里盈盈泛着光,甚至比头顶天幕上人造的星河还璀璨明亮,长睫毛微微翕阖,波光鳞动:“那我们认识好多年了啊。”
他想到了什么:“其实更久。”
她立刻懂了:“算上7岁那年吗?”
“嗯。”
“你不开心吗?”
几个头戴新年发卡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闹着跑过去,险些撞到余九琪。孙锡上前一大步,手臂揽着她的腰一捞,把她带到旁边一处狭小高地,那里勉强贴着能站两个人,便没放开她,细细腰线上的手紧了些。
她任由他带着,揽着,只抬头盯着他的脸,还是问:“你不开心吗孙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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