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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太后的凤驾刚落紫宸殿,殿前司的急报就跟着递了进来。黄绸封皮上沾着草屑,她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扫过“北汉与契丹三万联军屯兵晋州边境”一行字,指尖的护甲几乎嵌进纸里。
“太后,”枢密使魏仁浦躬身立在阶下,声音压得极低,“晋州守将急报,北汉主刘钧亲率主力,契丹则派了彰国节度使萧挞凛领兵相助,看势头是想趁新帝初立……”
“趁火打劫。”符太后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的空气瞬间凝住。她抬手抚过案上的《周礼》,那是柴宗训昨日缠着她问“诸侯相伐”时翻的书。幼帝此刻正在御书房描红,大概还不知道,北疆的狼烟已隐隐烧到了汴梁的檐角。
“传旨,”符太后站起身,凤袍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命天平节度使符彦卿领兵三万,即刻驰援晋州。告诉符将军,晋州是北疆门户,丢不得。”
魏仁浦应声欲退,又被她叫住:“慢着。再传一道令给东京巡检赵匡胤,让他加强京畿防卫,尤其是宫城内外——别让宫里的孩子听见半点刀兵声。”
御书房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柴宗训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方才内侍匆匆走过的脚步声太急,他隐约听见“契丹”“晋州”几个词,笔尖的墨珠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斑。
“陛下,描歪了。”侍读学士轻声提醒。
柴宗训却忽然放下笔,跑到窗边往外望。宫墙尽头的天空很蓝,和平日里没两样,可他想起耶律延寿女临走时说的“草原的风里总藏着马蹄声”,心里忽然揪紧了。他转身抓着侍读的衣袖:“先生,契丹是不是要打过来了?延寿女的父亲……会不会也在军中?”
侍读愣了愣,连忙温声安抚:“陛下多虑了,不过是边境小扰,符将军定会平定的。”
可柴宗训没再动笔。他想起那卷被耶律璟拍在案上的盟约条款,想起延寿女信里说“父汗其实想种好稻子”,忽然抓起案上的纸笔,歪歪扭扭地画起来——不是描红的楷书,是他见过的插秧图,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狼头,又在狼头旁边画了颗金黄的稻穗。
傍晚时分,符太后来看他时,见御案上摆着那张画,指尖轻轻点了点狼头与稻穗相挨的地方:“陛下画的这是?”
“母后,”柴宗训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契丹的可汗想要稻种,我们想要和平。要是他们不打了,我们多送些稻种好不好?延寿女说,草原上的人也不想饿肚子。”
符太后的心轻轻颤了颤。她蹲下身,擦掉儿子脸上沾的墨渍:“陛下说得对,稻子确实比刀枪管用。但得等符将军守住晋州,等那些想打仗的人知道,后周既种得好稻子,也握得稳刀枪。”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太后,辽上京使者求见,说奉辽可汗之命,送来了互市定价的回函,还……带了公主托转的一封信。”
符太后拿起那封沾着干草香的信,展开一看,里面没有多余的话,只有耶律延寿女画的小像——一个扎着双髻的丫头,正蹲在田埂上,旁边是两个并肩的稻草人,一个戴着中原的幞头,一个顶着契丹的皮帽。
她转头看向柴宗训,见儿子正盯着辽使送来的回函,眼神里满是期待,忽然笑了。她把信递给柴宗训:“你看,延寿女和你想的一样。等这场仗结束,我们就派人把新育的稻种送过去。”
柴宗训捧着信,指尖划过两个稻草人的影子,忽然大声说:“母后,我还要学兵法!”
“哦?陛下为何想学兵法?”
“这样将来有人想打仗,我就既能用稻子劝他们,也能用兵法护着稻子。”
符太后望着儿子认真的模样,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轻声道:“好,母后教你。”
宫墙外,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远处的军营传来零星的号角声。但御书房的灯光很暖,照亮了案上的画与信,也照亮了两个孩子藏在纸笔里的期待——期待那片草原上,马蹄声能让位于稻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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