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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孟玄喆:这就是禁军吗?柴宗训:对啊,禁军操练够可以吧?
校场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甲胄上簌簌作响,却压不住场中此起彼伏的呐喊。高怀德将军胯下的乌骓马人立而起,前蹄在雪地上刨出深坑,他左手勒紧缰绳,右手长枪如银龙探海,精准挑飞三名士兵同时递来的木枪,枪尖扫过之处,积雪飞溅,引得四周禁军将士齐声喝彩,声浪震得树梢积雪簌簌坠落。
孟玄喆站在高台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栏杆的木纹。他自小在成都演武场见惯了后蜀精锐“雄武军”的操练——两川多山地,雄武军士兵擅长攀岩越涧,短弩能在密林中百步穿杨,骑兵也多是适应崎岖地形的矮脚马,冲锋时讲究“稳、准、狠”。可眼前的后周禁军,却是另一番气象:骑兵胯下皆是北地良种战马,马身覆着鞣制的轻便皮甲,既不碍度,又能护住胸腹要害;步兵甲胄打磨得锃亮,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整齐划一的银光,连队列间距都像是用墨线量过,每一次转身、出枪,都透着一股令行禁止的肃杀。
“怎么样,孟玄喆,这禁军操练够可以吧?”柴宗训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雀跃,他踮着脚指向场中变换阵型的步兵,“你看那边!他们在练‘三才阵’,去年晋州之战,就是这阵法挡住了北汉的重甲骑兵!前面长枪手列盾墙,中间弩手攒射,后面刀斧手补位,连北汉最凶的‘黑鸦军’都冲不破!”
孟玄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步兵阵如磐石般稳固。几名模拟北汉骑兵的禁军冲阵,刚靠近盾墙,就被密集的枪尖逼得连连后退,还没转身,就被后方弩手射出的木箭“射中”马腿,翻身落马。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成都,曾见父亲孟昶检阅雄武军——那是后蜀最精锐的部队,士兵多是两川壮汉,铠甲厚重得能挡箭矢,可操练时总少了些章法。有次模拟攻城,两队士兵竟因配合不当,互相撞翻了云梯,引得观礼大臣们私下笑。
“陛下,后周禁军……日日皆是这般操练?”孟玄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那当然!”柴宗训挺起小胸脯,语气里满是骄傲,“高将军说,禁军是守中原的屏障,每天要练四个时辰——晨时练骑射,午时练阵法,申时练兵器,入夜还要在营中抄《孙子兵法》。魏枢密使每月都来校场督查,谁要是偷懒,轻则罚跪营门,重则直接逐出禁军!”
孟玄喆点点头,目光又落回场中。此时高怀德已勒马站在阵前,声如洪钟:“都记好了!战场之上,最忌慌乱!骑兵冲阵要‘快、猛、齐’,步兵结阵要‘稳、固、协’——你们的战友,就是你们的左膀右臂!”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挥,原本分散的骑兵瞬间排成横队,马蹄声由乱到齐,如同惊雷滚过雪地,朝着步兵阵缓缓推进,队列严整得连马间距都不差分毫。
就在这时,孟玄喆的思绪忽然飘远。他的脑海里像是铺开了一张无形沙盘,一边是眼前的后周禁军,一边是后蜀雄武军——他试着模拟两军对战:雄武军骑兵从山地突袭,想借地形绕后,可后周骑兵度更快,转瞬就绕到侧面,长槊如林,将雄武军逼到开阔地带;雄武军步兵想结阵防御,却被后周弩手的攒射压制,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后周还有推着投石机的辎重队,远远就能轰击己方阵地——几番推演下来,雄武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退守山地,再无反击之力。
“唉……”孟玄喆下意识地叹出声,心口像是压了块冷石。他一直以为后蜀精锐足以自保,今日见了禁军的章法,才知差距竟如此悬殊。若是真刀真枪对战,后蜀怕是连三月都撑不住。
“孟玄喆?你怎么了?”一只温热的小手轻轻拍在他肩上,柴宗训的声音带着疑惑,“你刚才盯着校场呆,是不是觉得这操练不好看?”
孟玄喆猛地回神,才现高怀德已开始演示骑兵与步兵的协同战术,自己竟走神了半柱香。他连忙摇头,声音有些紧:“没有,陛下。臣只是……看到后周的厉害,一时有些出神。”
“厉害就好!”柴宗训没察觉他的异样,又拉着他的胳膊,“你刚才皱着眉,是不是在想什么事?”
孟玄喆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臣方才在脑海里复验——若是后蜀精锐对上禁军,怕是……怕是会输。”
“脑海复验?”柴宗训眨着眼睛,一脸茫然,“那是什么?跟先生教的‘沙盘推演’一样吗?”
“差不多。”孟玄喆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就是在心里模拟两军对战,算胜算。臣自小跟着父亲学兵法,习惯这么琢磨。”
柴宗训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捂住嘴,左右看了看——高台旁只有两名禁军侍卫,且背对着他们,才压低声音道:“孟玄喆,这事你可千万别外说!不然我就惨了!”
孟玄喆一愣:“陛下,何事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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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带你来看禁军操练啊!”柴宗训的声音压得更低,小脸上满是紧张,“我是瞒着娘——就是符太后,偷偷带你出来的。禁军操练是机密,尤其是高将军这新战术,连朝中大臣都不是人人能看,更别说你还是后蜀的质子了。要是被人知道,肯定会说我‘通敌’,就算我是陛下,也会被魏枢密使罚抄十遍《资治通鉴》!”
孟玄喆心里一暖。他知道柴宗训是真心待他,才会冒这么大风险。换做其他君主,别说带质子看机密操练,怕是连校场的门都不让他靠近。他郑重颔:“陛下放心,臣绝不多言,绝不会给陛下添麻烦。”
“那就好!”柴宗训松了口气,又拉着他往台阶走,“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要是娘现我不在宫里,肯定会派人到处找。”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柴宗训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对了,孟玄喆,你以后跟我讲讲后蜀的精锐吧?行吗?反正我们要结盟,多知道些彼此的军队,将来联手打辽人也更默契。”他垂了垂眼,又有些失落地补充,“之前中原国家也结盟过,比如后唐和吴越,可后来要么争地盘,要么互相猜忌,最后都散了。我不想我们也这样。”
孟玄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感慨。柴宗训虽小,却比许多成年君主看得长远。他点头笑道:“好啊。后蜀的雄武军擅长山地作战,利州的守军最会守城——剑门关的城防就是他们修的,石缝里都灌了铁水,辽人想从那边进来,比登天还难。”
两人说着话,走到校场门口时,李德全已牵着两匹马来等。见他们过来,连忙躬身:“陛下,孟公子,该回宫了。宫里刚派人来问,说太后在勤政殿候着您。”
柴宗训吐了吐舌头,麻利地翻上马背,孟玄喆也跟着上了另一匹。两匹马缓缓离开校场,宫道两旁的积雪映着阳光,晃得人眼睛暖。柴宗训还在追问蜀地的风物,孟玄喆一一应答,偶尔也问些后周的民生,两人聊得热络,连寒风都似柔和了几分。
而此时的勤政殿内,符太后正坐在御座上,手里捏着一份奏折,眉头微蹙。旁边的太监总管低声道:“太后,陛下方才带孟公子去了校场,看了高将军演示新战术,还待了近一个时辰。”
符太后放下奏折,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沉默片刻才道:“这孩子,还是太心软。”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宫墙,又道,“孟玄喆是后蜀质子,虽来谈修好,可防人之心不可无。禁军操练是国家机密,怎能随便带外人看?传出去,朝中大臣要非议,后蜀也会觉得我们无防,再生事端就难了。”
枢密使魏仁浦躬身道:“太后所言极是。但陛下也是一片好意,想让孟玄喆见后周实力,好让后蜀更有结盟诚意。臣观孟玄喆此人,虽年轻,却明事理,想来不会外传。”
符太后点点头,又道:“话虽如此,规矩不能破。等陛下回来,我得好好跟他说。另外,你派人去迎宾馆,告诉孟玄喆的随从,就说后周待后蜀以礼,若有需用,尽管开口——也算是示个好,让他知道我们的诚意。”
“臣遵旨。”魏仁浦躬身应下。
符太后望着窗外的雪景,轻声道:“中原分裂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团结的苗头,不能因这点小事坏了大局。辽人和北汉还在虎视眈眈,得尽快让后蜀下定决心结盟,才能守住这中原河山。”
寒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凉意,可她的眼神却格外坚定。她知道柴宗训有统一中原的心,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必须帮他稳住局面,守住这后周的基业。
此时的柴宗训和孟玄喆,还不知勤政殿的谈话。两人骑马走在宫道上,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柴宗训还在说将来要去成都看锦里,孟玄喆笑着应下,说要带他尝灯影牛肉、夫妻肺片。
“对了,孟玄喆,”柴宗训忽然道,“等你父亲同意结盟,我们让禁军和雄武军一起操练好不好?这样就能一起打辽人了!”
“好啊。”孟玄喆点头,心里忽然充满希望。他觉得这次来洛阳,真是来对了——不仅见了后周的实力,还交了柴宗训这个朋友。
到了皇宫门口,柴宗训翻身下马,对孟玄喆道:“你先回迎宾馆,我去见娘。明天我再找你,你可一定要讲雄武军的事!”
“臣遵旨。”孟玄喆躬身行礼,看着柴宗训跑进皇宫,才转身回迎宾馆。
回到住处,孟玄喆坐在案前,提笔在纸上画起禁军的阵型。他想,等父亲回信到了,就建议派雄武军来洛阳,和禁军一起操练——既是示好,也能学些章法。窗外的雪还在下,可他心里却暖融融的,仿佛已看到后蜀与后周联手,将辽人赶出幽云的景象。
皇宫里,柴宗训正低着头听符太后教导。符太后虽有些生气,却也没多责罚,只叮嘱他日后不可再犯。柴宗训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着明天要跟孟玄喆说的话。他知道自己还小,可他想快点长大,快点让中原统一,让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
夜色渐深,洛阳城静了下来,只有更鼓声在雪夜里回荡。迎宾馆的灯还亮着,孟玄喆在灯下修改阵型图;皇宫的书房里,柴宗训还在看兵法书。他们都知道前路漫长,可只要齐心协力,总有一天,中原大地会重归统一,再无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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