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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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第1页）

第60章

子时将近，月黑风高。城西的土地庙早已破败不堪，平日里连乞丐都不愿在此落脚。今夜，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寂静。

吴巡检带着两个亲信，按着字条上的指示，悄然摸到了庙外。他三角眼里闪着狐疑和警惕的光，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那字条来得蹊跷，但他不敢不来——万一是真的，错过了扳倒孟寰海丶或者拿到更大把柄的机会，他没法向陈同知交代。

庙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只有残破窗棂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几尊落满灰尘丶面目模糊的神像轮廓。

“进去看看。”吴巡检压低声音，示意一个亲信上前。

那亲信刚推开庙门，还没看清里面情形，就听“噗噗”两声闷响，像是麻袋倒地。紧接着，两个黑影从神像後窜出，动作极快，瞬间就将吴巡检和他另一个亲信制住，冰冷的刀锋抵住了他们的喉咙。

“别动，别出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吴巡检耳边响起。

吴巡检又惊又怒，却不敢挣扎。借着月光，他看清制住他亲信的那人，身形健硕，眉眼凶悍，竟是孟寰海身边那个捕头赵铁柱！而制住他的这个人……

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吴巡检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吴大人，稍安勿躁。”蒙面人开口，声音经过刻意压低，有些失真，“请你来，是想让你看场戏。”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妈的，信没送到，人还被抓了，老爷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少废话！赶紧把这俩人处理了，回去禀报老爷再说！”

“这荒郊野岭的，埋了算了……”

随着话语声，三个汉子拖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丶嘴里塞着破布的人走了进来。他们显然没料到庙里有人，一进来，看到被制住的吴巡检等人，顿时愣住了。

火光“呼”地一下亮起，是赵铁柱点燃了一个带来的火折子。跳跃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庙内，也照亮了那三个汉子的脸——正是钱老爷的心腹家丁！而被他们拖进来的那两人，其中一个，吴巡检认得，是钱家一个颇受重用的管事！

更重要的是，火光下，地上散落着几封被拆开的信件，信封上“陈同知亲啓”的字样，清晰可见！

那三个钱家家丁反应过来，脸色煞白，转身就想跑，却被赵铁柱和另一个蒙面人（孟寰海扮的）迅捷地放倒在地，同样捆了起来。

吴巡检看着地上的信件，又看看被捆成粽子的钱家心腹，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明白了！这就是字条上说的“分晓”！钱家不仅与陈同知勾结，还试图杀人灭口！而自已，成了这场肮脏交易的见证人！

那最先出现的蒙面人——崔敬祜，走到吴巡检面前，捡起一封信，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依旧低沉：“吴大人，看清楚了？钱家行贿上官，勾结官员，证据确凿。你身为巡检，是继续装聋作哑，与他们同流合污，还是……秉公处理？”

吴巡检冷汗涔涔而下。他当然想抱紧陈同知的大腿，可眼下这情形，人赃并获，他若敢包庇，这“同流合污”的罪名立刻就能坐实！孟寰海和这不知来历的蒙面人，绝不会放过他！

“你……你们想怎样？”吴巡检声音发颤。

“不想怎样。”蒙面人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只想请吴大人，依《大明律》办事。将这些人与证物，一并带回府衙，如实禀报。至于陈同知那边……”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巡检，“吴大人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有时候，弃车保帅，才是明智之举。”

吴巡检脸色惨白。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把他知道的内情和这些人证物证交上去，陈同知为了自保，很可能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可若他不照做，今晚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土地庙都难说！

这是一道送命题。

他看着眼前这个蒙面人，那双沉静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他终于想起来这眼神像谁了——像崔家那个年轻的家主，崔敬祜！是了，只有他，才有这般手段，这般心机！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好！我……我依你们！”吴巡检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他现在只想保住自已的性命和官位。

蒙面人似乎早料到他的选择，微微颔首，对赵铁柱使了个眼色。赵铁柱会意，将地上那些信件仔细收好，连同行贿的银票等物证，一并塞到了吴巡检那个还没被捆的亲信怀里。

“带着你们吴大人，和这些‘罪证’，回去吧。”蒙面人声音冷淡，“今夜之事，若走漏半点风声……”後面的话没说，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那亲信吓得连连点头，扶着几乎瘫软的吴巡检，踉踉跄跄地退出了土地庙。

庙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被捆着的钱家五人和跳动的火光。

孟寰海扯下蒙面布，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崔敬祜：“接下来呢？”

崔敬祜也取下蒙面布，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等。”他吐出两个字，“等吴巡检回去後的动作，等府城那边的反应。”

他走到那个被捆的钱家管事面前，蹲下身，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回去告诉钱老爷，他的路，走到头了。”

那管事惊恐地看着他，浑身抖如筛糠。

孟寰海看着崔敬祜的背影，看着他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将隐藏多年的血仇利刃，第一次，精准地刺向了仇敌的咽喉。

土地庙外，夜风呼啸，吹动着荒草，仿佛无数冤魂在呜咽。

而庙内，铡刀已悬，只待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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