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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律暗中耸眉,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近旁的翠微为他换药,将一条冰凉的浸了药水的带子替谢律缠在额上,巫医说着有助于谢律更进一步的恢复。
“多谢你了,翠微。”谢律唇色偏白,微笑凝视着翠微,道。
翠微摇摇头,尽心道:“翠微不敢领世子的谢意,世子洪福齐天,当不会被区区头疾缚手缚脚,如今沉疴尽除,世子将来会越来也好的。”
“承你吉言。”
谢律笑了笑,他目光在屋中逡巡片刻,却不见那抹昏睡前见到的身影,眉头略皱。
翠微心思玲珑,立刻领悟到,世子要找的是谁,她咬了咬唇,道:“世子可是在找那位卿卿娘子?”
谢律毫不掩饰:“她可在府中?”
翠微一顿,随即又缓缓摇头:“奴婢不知道。”
谢律想,他母亲不喜欢卿卿,如今自己头疾解了,母亲当不会留卿卿在王府,定是放她走了,他掀被下榻,弯腰寻来自己的鞋履,翠微急忙去阻拦:“世子,世子你的病才有了好转,这时候应当以静养为宜……”
翠微一个没拦住,谢律已经举步出门。
翠微咬着唇肉,齿关一放,唇肉卿卿弹动。她撒了一个谎,卿卿此刻就在府中,全府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她现在需要自圆其说,否则世子回来之后只怕有诘难。
她立刻唤来自己的左膀右臂,三人一同前往卿卿的厢房。
卿卿奄奄一息,像被抽干了所有汁液的一道枯藤,静谧地盘在床榻上,无人问津。
当翠微推门而入之时,卿卿只觉得眼前亮光一片盛大,晃晕了眼睛,随后,她便看到那个当时欺负过她的翠微来到了面前,卿卿卧在床榻上不能动,眼波却漫过一抹恐惧。
“我才知道娘子在此,”翠微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向卿卿行礼,眉含笑意,“多谢娘子挽救世子之恩,翠微在此郑重向娘子谢过。”
谢?
卿卿没有想到,自己救了谢律,王府里第一个郑重其事地跑来向自己道谢的居然是翠微。
可她又是王府里的什么身份?她高贵美丽,大度大方,就像女主人一样,他是谢律身后的女主人吗?
卿卿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忍着疼,低声道:“世子呢。”
这是她第三次问谢律,也是最后一次。
得到的回答是:“世子还有些琐事,恐怕得晚些才能来看娘子,他对娘子也是记挂的。”
谢律知道,她现在伤得动也动不得了吧。他有更重要的事,那是什么?
卿卿闭上眼睛,死心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问了,你们出去吧,我想睡觉。”
翠微颔首:“是。不打扰娘子休息。”
她转眸向抹云递了一道眸光,唇畔挂着得体的笑容,从寝房中退去。
抹云在卿卿的帘帐外停了停,幽幽地叹了叹气,卿卿不知她怎么还不出去,但也懒得去问,抹云自己便道:“娘子以后入了世子后宅,大家伙便亲如姊妹,不必见外才是,娘子有什么需求,可以对我提,我办不成的,上面还有翠微姊姊,她在府中有些说话的分量的。”
卿卿扭脸向内,并不接茬。
抹云又怜悯地望向卿卿道:“翠微姊姊是公主指派,从小跟在世子身旁的,她对世子而言更像是左膀右臂,娘子……”
卿卿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你们都是世子的通房吗?”
正欲拨开卿卿帘帷的抹云的素手一僵,她缩了回去,面露惭色:“娘子说笑了,我们哪有那样好的福气,也不过是翠微姊姊,多年相伴的情分,才得了那么一回。”
卿卿的手指绞紧了手中的被角,缠枝并蒂莲花纹的红衾被扯出深壑般的皱褶,卿卿不吭一个字,嘴唇被谢律咬破的伤口再一次被咬出了血。
得了那么一回……轻飘飘几个字,卿卿却如落冰窟。
从前陪伴在谢律身边的,是翠微,后来他们有了肌肤之亲,谢律还留着她,这说明什么?卿卿是他为了治病时寻来的一味药引,和他之间不过是露水姻缘。
不想在意,可泪水偏偏不争气地汩汩往下落。大片的热泪渗透耳颊上挂着的一片乌丝,滚入衾枕上,沿着绣花枕细腻的丝线经纬,一直熨入里芯。
疼……
好疼。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卿卿不想让自己发出那种可怜的哭声,用牙关拼命咬着被子,咬到全身抽搐颤抖,仍然不肯发出一丁点那种声音。
抹云可怜见地叹息,不疼不痒地安抚了卿卿几句,起身出去了。
偌大的房,只剩下侧躺向内的卿卿,听着身后滴漏的声音,一声如一锤,狠狠击打在她才缝合的胸口,仿佛有血浆顺着经脉迸裂炸开来,血肉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卿卿哭得没有了力气,忽有一只手从身后递来,穿过帘幔,稳稳当当,握住了她的肩。
“疼……”
卿卿不想再和谢家的人纠缠下去了,她想睡了,睡醒了,伤口愈合了,她要走。
可是不断地有人过来,卿卿一直在被打扰,她终于忍不住了,她真的好疼,好想睡觉,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谁也不要来掺和。
那只手却却没有收回,而是绕过她的肩,轻轻一勾,便将她整个柔软的身子抱入怀中,卿卿浑身发抖,无力推拒,泪光迷蒙地一看,他在满室柔和的光晕之中睡在她的身旁,深皱眉头,掌心握着她的腕子,用力握紧。
“卿卿,”他哑着嗓道,“谁让你自残救我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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