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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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茶馆听曲（第1页）

那漕帮的年轻公子哥儿目光在陈天纵身上停留不过一瞬，便被掌柜谄媚地引向了二楼雅座，并未真的上前寻衅。对于这等地方性的小势力头目而言，一个看着穷酸、气息平平的外乡书生，还不值得他特意关注，方才那一瞥，更多是习惯性的倨傲使然。

陈天纵乐得清静，依旧慢悠悠地品着茶，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二楼隐约传来的对话声捕捉得一清二楚。

“……少帮主放心，这个月的‘水例’，沿河三十八家店铺，一家都不会少。”

“嗯，算他们识相。另外，沈家那边新到了一批北货，走的是陆路，没经咱们的漕船，你去查查，是哪家镖局接的活儿，给点教训。”

“是，小的明白。”

“还有，下个月初八，知府大人要在望江楼设‘文华会’，广邀江南才子，听说连‘玲珑诗社’的几位大家也会到场。爹让我也去露个脸，沾点文气。你去找人弄几上得了台面的诗词来，别到时候丢了我们漕帮的脸面。”

“少帮主英明，小的这就去办……”

陈天纵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心中了然。漕帮把控水路，垄断运输，收取“水例”是常态，打压不走漕船的陆路商货也在意料之中。倒是这“文华会”和“玲珑诗社”，引起了他的兴趣。看来这江南之地，文武交织，连漕帮这等江湖势力，也想方设法要往文坛靠拢，可见文风之盛，以及这“文名”在此地的重要性。

就在他思忖间，茶馆中央的小小戏台上，走上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少女。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荆钗布裙，面容清秀，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柔弱。她向着四方宾客微微一福，也不多言，便坐在凳上，调试了一下琴弦，纤指轻拨。

“铮铮淙淙……”

起初只是几个零落的音符，带着试探的意味。但随着她指尖流转，一曲哀婉的调子渐渐成型，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她并未开嗓唱词，只是单纯地弹奏，但那琵琶声仿佛自带魔力，将一种飘零无依、身世浮沉的悲凉意境，清晰地传递开来。

茶馆内的嘈杂声不知不觉低了下去。商贾停止了交谈，江湖客放下了酒碗，连二楼雅座那位漕帮少帮主，也暂时停下了对下属的吩咐。

陈天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的“识境”感知远比常人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出，这少女的琵琶声中，蕴含着一股极为纯粹、却又深沉的“哀”意。这并非刻意营造的技巧，而是源自生命本身的悲苦，与她自身的经历息息相关，再通过这琵琶之音，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莫名的，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句子在他心间流淌而过。此情此景，虽无江州司马，却有这江南水乡的茶馆，与这技艺或许不算顶尖，但情感无比真挚的琵琶女。

他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被这哀婉的乐声牵引，沉浸入那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苍凉意境之中。体内那已臻“识境”巅峰的精神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共鸣，开始自行缓缓流转，变得更加凝练、通透。而刚刚稳固下来的“意境”感悟，也在这乐声的浸润下，似乎对“哀”之一道，有了更细微的体察。

这是一种被动的修炼，是外界意境对自身心神的洗礼与淬炼。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茶馆内寂静片刻，才爆出零落的叫好声和铜钱落在托盘里的叮当声。那琵琶女起身，再次躬身行礼，清秀的脸上带着卑微的感激，抱着琵琶默默退下。

陈天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单薄的身影融入茶馆昏暗的角落，心中微微触动。这江南的烟火人间，既有漕帮的霸道，盐商的奢靡，也有这琵琶女浮萍般的悲苦。众生百态，皆是文章，皆是意境。

他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为这琵琶女，为这浮生一隅的悲欢，写下点什么。

不是剽窃前人名篇，而是真正属于此刻、此景、此心的创作。

这并非为了扬名，而是他“唯心”之路的一种实践，是心念与外界共鸣后，自然而然的抒。

他放下几枚茶钱，起身离开了茶馆。寻了一处临河的僻静柳荫，从储物戒中取出纸笔。河水潺潺，柳丝轻拂，方才那琵琶女的哀婉乐声仿佛仍在耳边回荡，与这江南水乡的温软景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带着淡淡愁绪的韵味。

他闭目凝神，将“识境”感知放大，捕捉着风中带来的水汽、远处市集的喧嚣、以及心底那份因乐声而起的怜悯与共情。

良久，他睁开眼，提笔蘸墨，在纸上缓缓写下三个字：

《浣溪沙·江南曲》

随即，一行行词句流淌而出：

“一曲琵琶欲断魂，青衫何处染啼痕？满座衣冠皆漠然。”

“暮雨潇潇湿客船，浮生若梦水云间，空余明月照孤村。”

词成，并无昨日在边关吟诵《破阵子》时的文气冲霄、剑意奔涌。这小令更显内敛、沉郁，只有一层淡淡的、如同江南烟雨般的哀愁文意萦绕在纸面之上，经久不散。

陈天纵看着自己的作品，轻轻吁了口气。这词本身或许不算惊世骇俗，但却是他真正意义上，将自身心境、外界感触与诗词意境完美融合的一次尝试。他感觉到，自己对于“意”的驾驭，似乎又精进了一丝。

他小心地将词稿收起。这《江南曲》，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个时机，成为叩开江南文坛的一枚钥匙。

而此刻，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以及一个合适的方式，让这词，以及它代表的“陈氏”文风，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他抬眼望向小镇深处，那里，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与文人吟诵之声。

玲珑诗社……文华会……

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出那抹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淡笑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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