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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往公安局开,能见度几乎只有两三米,将信号灯都淹没在灰白色的雨幕里,车顶传来噼里啪啦的噪音,雨刷器飞速划动,打得水花四溅。
“都山洪预警了,我看刑侦那头儿今天还有行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有人说。
梁复接话道:“好像还行,山里雨不太大,说从高速末段就减成雷阵雨了。”
丛风撑着脑袋看窗外白茫茫一片,视线落在后视镜上。
暴雨中只能依稀看到前车尾灯,各自保持着谨慎的车间距,在冲刷中缓慢前行,可自从转个弯上了快速路后,他总觉得这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后车离他们太近了。
开车的同事也注意到了,瞥了好几眼后骂了一句:“后面那人不会开吧我操,跟这么紧,快速路下去那个弯地势低,积水没了半个轮胎,他还是个电车,电瓶都在牌底下,淹了就完了,还得喊消防来拖车。”
他一开口,车里其他人也纷纷回头看,有几个犯神经,忽然问:“不像什么好东西呢。”
一时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也都没再接话。
前两天丛风被一刀劈进医院,属实是给所有人都骇了一跳,不光是梁复心里一直记挂,其他人也心有戚戚。
突然出现个行踪奇怪的车尾随,这氛围实在古怪。
一片沉默里,倒是丛风先开了口,语气不甚在意:“没事,开慢点,别熄火了。”
他的话给其余人定下心神,从快速路下来,缓行驶过积水区,再看向后视镜,才发现后车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消失,大概是中途拐弯,分道扬镳了。
车子驶入公安局,一群人走起路来是物理意义上的拖泥带水,刷工作证进办案中心,在门口的地毯上抖了好半天才把自己抖干。
丛风摘了袈裟,左胳膊安然无恙,他看了眼窗外,雷声滚滚,雨势似乎更大几分。
天色阴沉,便很难记起时间,他们忙活到晚上,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协同办案的本地公安也跟着加班,大雨下了一整天,估计连外卖都叫不到,只从食堂打了份夜宵,分着填饱肚子。
夜里路不好走,更何况大雨没有转小的意思,有几个人舍不得手底下的活,说今晚不回了。
梁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一想到来时那条格外难开的路就头疼,也说不回了。
丛风原本也打算留下,但梁复劝他回去,这一行人就属丛风熬的最多,也该轮到他歇歇,又说药没带来,怎么也得把药吃了,初期要是恢复跟不上,影响到后期康复训练就不好了。
有几个手里工作做完的准备开车回酒店,便架着丛风一同回去,回程的路比想象中好开,街上车少,压着速度也算平稳。
撑伞快步走入酒店大堂,前台早认识他们,问需不需要夜宵。
几个饿肚子的要了两桶泡面,前台便说等下送上楼,就聊天的空挡,丛风的目光扫向大堂里,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在办入住,两个女士,一个男人。
三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女士正说着什么话,他们各自拖着一个行李箱,此时正翻箱倒箧,看起来是身份证没找到,在争吵究竟放在了谁的包里。
男人坐在两人身后,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肩膀都被雨打湿了,整个人都散发着烦躁的气息,一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似乎被吵得不厌其烦。
丛风收回视线,在临走时忽然问了前台:“你们平时生意怎么样?”
前台知道他的身份,对他的态度很客气:“我们一般是接待您这种公务出差的人员比较多,但基本都住不满的,邑门这里没有淡季旺季一说。”
丛风点点头,目光又瞟向沙发的方向。
前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补充道:“比较多是回乡探亲的,下火车后在邑门落脚,转日搭车回村。我们这里离大巴站比较近。”
他不方便透露其他住客的隐私,但话这样说也是暗示得差不多了,那三人衣着讲究,倒也符合从外地城市回村的形象,丛风收回视线,和他道谢,转身走进电梯。
轿厢上升,立刻有人问:“咋了丛队?”
“没事。”丛风摇了下头,“就是没想到这么大雨还有人住店。”
“高速封了,估计是进不了山,等明天雨停吧。”旁边的人推测。
丛风不置可否。一行人的房间都在三楼,只是相隔有些远,丛风的离电梯最近,刷卡时发现隔壁房间的门大敞着,保洁正在里面忙活。
他看一眼门牌号,420,印象中前几天有人住,大概是今天退房了。
“还没下班呢?”丛风问了一句。
保洁推着小车退出来,对他笑了下:“是,等下有客人住。”
丛风扬起眉梢,驻足向室内打量片刻,才推门进屋。
疾风骤雨吵得人头疼,他吞了药片,打开电脑查收了一些刚刚发来的消息,又顺手给方与宣发了条微信。
-郑宇在上次那家洗浴中心办了年卡,你如果去就问他要。
他发现自己给方与宣发消息的频率呈指数型上升,梦境中这人形容枯槁的画面太刺人心,他实在不落忍。
更何况知晓了自己与方与宣里里外外都在搞暧昧,偏偏在最后他先走一步,孤魂一只帮不上忙,缺位的内疚和责任感在不断作祟。
他试图将自己的反常归咎于那场梦,可又不得不承认,早上睡醒看到持续三个小时的电话时,他想到的并不是梦里瘦骨伶仃的方与宣,反倒是前几日在医院床边剥橘子的那道身影。
丛风心烦意乱起来,只觉得胳膊又涨又痒又疼,骨头缝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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