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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呗,不能全部找回来,总能找回来一部分吧。”江潺说,“这事儿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就按我们之前说的,负责把木胎定制好就行了。”
“这个简单,合作的工厂我已经找好了,就在海城的城郊,离你这儿不算远,到时候运过来也方便。木材都是越南那边过来的,你看到就知道了,全都是红木的,品质肯定能配得上你的手艺。”
“好啊,”江潺笑了笑,“那我就等着木胎过来了。”
服务生把菜品一道道端上来,两人边吃边聊,又继续敲定了一些具体事项。
总算聊完工作,施谦闲扯起别的:“你以前来过这片儿吗?”
他从小在北京长大,话音里总带着些京腔,听起来总有些不着调似的,好在这几年合作下来,江潺知道对方还算靠谱。
“高中的时候跟同学逛街来过,不过次数很少,这里消费太高了,我们都去附近的步行街,便宜。”
“你之前说,你是镇上长大的姑娘?”施谦坐在对面,擡眼看她,“看不出来啊。”
“镇上长大的姑娘应该是什麽样的?”江潺先于他吃完了,靠到椅背上,她一向对这类说法挺烦的,嗤笑一声,“老套的刻板印象。”
闲扯了几句之後,施谦也吃完了,招手叫来服务生。
结账时江潺坚持今天这客自己请,说要尽地主之谊,施谦也没跟她争,两人关系挺熟,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推三阻四。
今天来寒流,十月份的天气,外面的气温已经低至十度以下。刚刚吃饭的时候,江潺就注意到外面下起了小雨,斜斜地敲打在身侧的窗玻璃上。
施谦先起身出去开车,来时外面车位吃紧,他的车停在稍远的地方。
“你去医院是吧?”施谦说,“那你坐这等会儿,我把车开过来,顺路送你过去。”
江潺应下来,等待施谦的时间里,她拿过手机,回复季霜发来的消息。
片刻功夫,施谦的消息就进来了,说他已经把车停到了门口。江潺起身离开座位,推开门帘朝外走时,旁边也有三四个年轻人正朝里面走。
擦肩而过,谁也没注意谁。
一出去,外面的冷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江潺下意识裹紧身上的风衣,没来由地,她脚步顿住,回头朝後看去。但视线被门帘挡住,一时什麽也看不见。
“这儿!”施谦的声音先响起来,随即撑着伞快步朝她走过来,“看什麽呢?”
“没事。”江潺摇了摇头,随他下了台阶。雨点打在头顶的伞面上,发出噼啪的清脆声响,还有几缕雨丝被风吹进伞内,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她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施谦则绕到另一侧上车,收了伞坐到驾驶位上,还在感叹这天变得可真快,风说起就起了。
江潺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他说了些什麽。她侧过脸,透过车窗往回看,却只能看到餐厅门口又走进去的一行客人。
车子很快开上主路,她靠到椅背上,对着来回摆动的雨刷微微愣神。
到医院时,病房里已经关了灯,江潺摸黑走到病床边。
病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平稳,她微微俯身看了几秒,放轻动作走到旁边的卫生间洗漱。
在医院睡了一晚,翌日醒来,江潺又回了一趟镇上。
回去的路上去取了快递,是提前寄回来的生漆。昨天回家时她看到外墙的漆牌有些开裂,打算今天修复一下。
趁上午太阳还不太毒,她架好梯子爬到高处。这块漆牌上写着“在水一方·大漆工作坊”,自她很小的时候就镶在外墙上,但江潺从来都没好好注意过它。
她甚至觉得除了姥姥,没人知道这间工作坊居然还有名字——起码她没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工作坊的老漆工没提过,来这儿定制大漆的客户没提过,甚至连姥姥自己都没提过。
江潺可能是唯一提过它的人,小时候她牙牙学语的时候,指着它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过。但後来长大之後,她也没再提起过。
登上梯子凑近了看,才注意到这无人在意的一块漆牌居然做得挺精致,还用了骨木镶嵌的工艺,几个字都是由牛骨做成的,平整地镶嵌在木材上,能看出花费了不少心思。
应该是姥姥年轻时亲手做的,江潺一边用大漆修复木板上开裂的地方,一边想着姥姥当时是出于什麽心理才取了这麽一个名字。
她专心修复着漆牌,忽然感觉下面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低头看过去,在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的一瞬,手上动作忽地一抖,碰倒了搁在梯子上盛漆的碗。
几步开外,那人大步迈过来,扶住梯子说“小心”。那碗漆从高处砸下来,溅到他身上,又在他手上滚了半圈,最後砸落到地上。
江潺定了定神,没说话,从梯子上一级一级地爬下来,站到蒋宁屿面前。
临江镇的风带着六年前微凉的寒意,在他们中间安静地穿过。
江潺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回来之前也曾预想过再次见面的场景,但见到蒋宁屿的这个瞬间,好像无数情绪都争相涌到胸口,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沉默後,她才看着他出声道:“都长这麽高了啊……”
“什麽时候回来的?”蒋宁屿也恰在此刻开口。
两人声音撞上,江潺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很淡的笑容。
“就昨天,还没来得及联系你。”她温声道,“进屋说吧,也清理一下你手上的漆。”
蒋宁屿应了声“好”,俯身拾起刚刚掉到地上的漆碗,随她一起朝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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