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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翌日早上醒过来,江潺觉得头痛欲裂,身体内的酒精似乎还没完全代谢,起身去拉窗帘的时候,头晕得几乎有些站不稳。
窗帘一拉开,外面的阳光直射进来,她被晃得眯了一下眼睛。昨晚的雪下得不算大,这会儿已经彻底停了,只有屋外的房顶和树枝上积了不多的雪。
头太晕了,她又坐回床上,从床头桌上拿过手机——昨晚混乱成那样,蒋宁屿居然没忘记帮她充电——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脑中浮现出昨天大半夜抱着垃圾桶又哭又吐的画面,这下不仅头疼,还立刻头大了一圈。
真是狼狈……好像活到现在还从来没这麽狼狈过,好像这辈子狼狈的时候都集中在了这一晚。
不过就这麽哭闹着发泄了一通之後,一觉醒来再想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种难过和绝望到几近天塌的感觉了……
不就是素梵彻底完蛋了麽,又不是没想过这种结果。
不就是何伯伯他们彻底不来了麽,来了可能也有来了的麻烦。
就这麽着吧,从头开始,就当没有从来没有过施谦这麽一个人,就当关于素梵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这麽一想就感觉好多了,江潺深呼吸一口气,正好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就把晦气彻底抛在昨天那一晚,对,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是个从头开始的好日子。
一身的酒味儿,她打算先去洗个澡。站起身去衣柜里找睡衣时,她看到了柜门的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略有些宿醉的浮肿,苍白的脸色和乌青的眼圈简直可以原地出演女鬼了……不忍继续欣赏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她拉开柜门,迅速从里面翻找出一套干净的睡衣。
她抱着睡衣推门走出去,一路脚步匆匆,头也没擡,走到浴室才松了口气,还好这短短的一路没跟蒋宁屿碰面,不然这副“尊荣”怕不是会让他以为大白天闹鬼……又一想,昨晚应该比现在狼狈得多吧,他应该都见怪不怪了吧。
……算了,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想了。後背抵在门上,江潺擡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脑中的画面驱赶出去。
走到浴室的花洒下面,温热的水淋到身上,她才觉得身体好受了一些。
晕眩感没有刚醒时那麽重了,迟钝的大脑也重新运转起来,她一边冲着热水,一边不自觉地开始在脑中想接下来的打算。
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时,正好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蒋宁屿。
原本脑中还在想工作坊的事情,目光相触,昨晚狼狈的情景不由分说地又挤进了大脑,江潺顿时有点尴尬,硬着头皮神色如常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早啊,去买早饭了吗?”
“嗯,”蒋宁屿看起来倒真的没什麽不自然的,稍稍提起手上拎着的东西,朝她笑了笑,“还以为你得睡一会儿呢,那正好一块过来吃。”
江潺点了点头,跟他一起朝厨房走过去。
“还难受吗?”蒋宁屿问。
“有点头晕,别的没什麽了。”
“吃点热的应该会舒服一点。”蒋宁屿把东西放到桌上,他买了小笼包丶油条丶豆浆和豆腐脑。
他们坐在桌边吃起早饭,蒋宁屿朝江潺看过去,原本担心她昨晚崩溃成这样,今早会起来也会继续颓废下去,但现在发现她的状态还不错,情绪似乎也平稳下来。
“今天元旦,打算做什麽?”他问。
“吃完饭去看看姥姥吧,”江潺咽下一口小笼包,“然後应该也没什麽事情了……就继续做做那些家具吧。”
蒋宁屿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这麽快就继续做起那些家具。
她察觉到他擡眼看过来的目光,笑了笑:“闲着反而更容易胡思乱想,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呗。怎麽这麽看着我,很意外吗?”
“嗯,”蒋宁屿如实道,“我还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想接触跟素梵有关的东西。”
“不至于,素梵又没什麽错。”江潺又夹起一个小笼包,“姥姥以前经常说,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尽全力做到最好了,至于结果,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那就接受就好了。总不能就因为事情没按自己预想的发展来,就天天都像昨晚那样闹得要死要活吧。”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出来反而觉得没那麽尴尬了。
“其实昨晚也没那麽要死要活,”蒋宁屿也笑了笑,“正常的情绪宣泄麽……”
“停,”江潺制止他,“不许再提昨晚了,狼狈死了,赶紧忘掉。”
“那就不提了,”蒋宁屿说,虽然他并没觉得她多狼狈,反而觉得她静静地抱着酒瓶碎碎念的时候更贴近她最本真的模样,但江潺不想提他就没再说下去,“那接下来你打算怎麽办?”
“接下来……就跟施家家居谈谈合同上的赔偿条款吧,还有,我想把那套大漆家具接着做下去,看看之後能不能找到别的合作,毕竟那套设计确实花了挺多心思的,不想就这麽放弃了。而且就算找不到合作,单件售卖或者留下自己用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找不到就卖给我,我买下来。”蒋宁屿说完,忽然想起昨天说“那我投资”时江潺反对的样子,又补充一句,“我是真的挺喜欢的。”
她这次倒没像昨晚那样立刻打断他,笑着说:“实在卖不掉也不是不能考虑。”
又继续说着自己接下来计划,“不过大件家具的工期还是太长了,所以之後工作坊的重心可能会暂时放在首饰和日用品这样的小物件上吧……其实想想这样倒也不错,工作室的人变少了,负担也会更轻一点,说不定以後还有机会找一些理念比较和的年轻人一起来做漆呢。”
她条理清晰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看起来完全是平和的,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会喝醉崩溃成那个样子。
屋外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蒋宁屿忽然觉得她好像一株生命力蓬勃的绿植,一夜的狂风暴雨过去之後,经由阳光一晒,又重新舒展枝叶旺盛地生长起来。
事实上昨晚江潺睡着之後,反倒是他没怎麽睡好。他担心她会放弃这间工作坊,重新回到上海工作——她之前跟他聊天时提到过,上一份工作辞职时,上司说过欢迎她随时回去。
然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馀的,江潺好像总是这样,天大的事情睡一觉起来就好了。明明昨晚他也觉得她面临的是一段很难过去的绝境,现在听她说着这些,似乎事情又处处充满生机似的。
真挺神奇的,他看着她想,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去疗养院看姥姥。
姥姥正跟其他人打牌,几个老太太一见他俩过来就说:“正好老李被她闺女推走了,你们来一个帮我们凑个人数。”
蒋宁屿侧过脸看向江潺:“你打吧。”
“我不太会啊,”江潺说,“就小时候过年打过,这麽多年早就忘干净了。”
“又不难,”姥姥也来拉她,“就打着玩。”
江潺被她拉着坐到旁边,擡头看向蒋宁屿:“你会吗?”
“大致还记得一点。”
“那我们一块,你帮我看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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