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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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第2页）

而更令人发指的流言在暗地里传播：皇帝陛下竟与某位年幼的侄女有悖逆人伦的丑行！

帝国的心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发臭。

在一个阴沉的黄昏，罗多罗拉叔叔再次来到澄心苑。

他看起来疲惫而阴郁，眼袋深重，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挥退左右，要求与我单独对饮。

酒过三巡，他开始抱怨潘多洛办事不力，抱怨皇子们不成器，抱怨朝政繁琐，言语中充满了昏聩与暴戾。

看着他那张被权力和欲望扭曲的脸，听着他罔顾民间水深火热的抱怨，积压在我心中多年的悲愤丶失望与那份对公正的渴望，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防。

我借着醉意，放下酒杯，直视着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叔叔，您可曾睁眼看看这提朗科的天下，潘多洛之辈害国害民，您却视而不见，皇族凋零，骨肉相残，民间饿殍遍野，易子而食非是虚言！您……您却沉溺酒色，甚至……甚至行那悖逆人伦之事，如此下去，帝国危矣！”

叔叔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

随即，他的脸因暴怒而涨红，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住口！克罗拉，你……你竟敢如此诽谤！朕待你如珍似宝，你竟……”

“如珍似宝，”我惨然一笑，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您将我囚于这金丝笼中，不过是将我当作一件满足您虚荣和控制的器物！您何曾真正在意过这天下苍生，何又曾在意过我心中的痛苦呢？”

争吵愈演愈烈。

叔叔被我揭穿僞装，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抓起桌案上沉重的青铜灯台，歇斯底里地对我吼道：“逆子！”

灯台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我的脖颈一侧。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我白色的衣襟。

我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迅速抽离，视野模糊中，只看到叔叔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

生命正从这具躯体中急速流逝，我用尽最後一丝气力，望着那逐渐远去的丶象征着帝国权柄的模糊身影，断断续续地，念出了那个古老的神谕：

“你可知莫比乌斯之镜……双面之神柔软的一面……在世间死亡……冷酷的一面便将苏醒……祂会化为镜子……悬于虚空，映照所有邪恶……让一切因果自噬……”

罗多罗拉叔叔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上的狂怒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丶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他或许并不完全相信神祇，但我临死前这平静而诡异的预言，结合我一生异于常人的气质和此刻弥留之际的景象，形成了一种无法用理性解释的丶毛骨悚然的威慑力。

他手中的灯台“哐当”落地，他踉跄後退，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意识终于彻底脱离了提朗科王朝皇子克罗拉的躯壳，没有升入天堂，也没有坠入地狱，而是悬浮于一个超越时空的观测点。

我看着我那身染血的白衣，在生命消逝的瞬间，由纯白化为暗红，最终凝固成如干涸血液般的黑红之色，那根束发的简单丝带，也染上了同样的色彩。

原来我就是那面“莫比乌斯之镜”。

我那属于“柔软”的一面，那善良丶悲悯丶试图劝谏丶渴望美好的一面，随着克罗拉的死亡，彻底终结，而此刻觉醒的，是莫比乌斯的另一面，是那面纯粹映照真实的丶绝对冷酷的镜子。

我的视角，不再是参与者的视角，而是超越的丶漠然的审判者之眼，我“看”到罗多罗拉在我死後，陷入更深的猜忌与疯狂，大肆屠戮所谓“馀党”，帝国秩序彻底崩坏。

潘多洛趁机独揽大权，横征暴敛，民变四起，各路被流放的皇子旧部丶地方军阀丶农民起义军纷纷崛起，互相攻伐，复仇厮杀。

提朗科王朝曾经的繁华盛景，在血与火中化为一片焦土。

乱世的开端，正是由于阻止乱世的，维护道德和规则的人们灰飞烟灭，剩下那些自私，麻木，歹毒，狠辣，暴戾，贪婪的人们，所造成的必然的结果。

我默默地看着，看着罗多罗拉在叛军攻入皇宫时，绝望自焚；看着潘多洛被乱刀杀死；看着无数人在权力和欲望的漩涡中相互吞噬。

我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任何情绪，我只是映照着这一切，如同传说中那样，我只是让所有的邪恶丶贪婪丶背叛与暴行，在他们自己酿成的苦果中，清晰地显现出其最终的结局。

我的存在，就是一面悬于帝国废墟之上的镜子，当最後一点战火熄灭，最後一声哀嚎归于沉寂，当提朗科王朝彻底成为历史书页上一段充满血腥味的记载时，我这面因克罗拉之死而觉醒的“莫比乌斯之镜”，也完成了它的映照使命，在这片被彻底照亮的虚无中，悄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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