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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沈辞柔原以为她会和宋瑶做一辈子的姐妹,如今来了这麽一遭,再深的情分也该断了。所幸她不是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一向心大,难过了几天也就过去了。她想着该和宋氏提及宋瑶的婚事,想想又觉得还是翻了年再说,一来二去就拖到了除夕。
除夕晚上照例宫里宴请群臣,纵情宴饮,大明宫里挂满了通红的宫灯,照得亮如白昼,远远看去仿佛火烧。宴上自然有歌舞,之後是驱傩,特地从教坊挑出漂亮的小郎君,穿的是红黑两色的衣裳,踩着驱鬼的步子击鼓,鼓声一起一落,宫灯爆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宫宴的菜色出自尚食局,花样繁多,瞧着好看,吃起来也是少见的好味道。但毕竟和一衆女眷同席,席上的贵女一个比一个端庄,沈辞柔也不敢放开肚子吃,只敢尝几筷子,到最後也就只吃了个半饱。
沈辞柔本以为要饿着肚子去见李时和,没想到领路的小内侍引她去偏殿,在桌边站定,一板一眼:“陛下暂且有事,过会儿再过来,娘子可先吃些东西,出去逛逛也可。若是要人伺候,喊一声就行。”
沈辞柔点头,不为难小内侍:“我知道了。”
小内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退到外边去了。
殿门没关,外边宫灯的红光照进殿里,照出一条艳红的路,落在沈辞柔身上,把她的裙摆都染成微微摇晃的红。估摸着李时和现下应当是和来参宴的官员客套,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她小小地踢了几下裙摆,擡眼去看桌子。
桌上放着的是几样时兴的糕点,还有几盏温热的乳酪米浆。沈辞柔喝了半盏杏仁酪,觉得殿里闷,起身出去。
在宫里她总得端端贵女的样子,沿着宫道慢慢地走,偶尔遇上几个端着托盘的宫人。沈辞柔还有点担心会和宫人撞上,对方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从她身边走过时目不斜视,让她油然而生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她觉得有些尴尬,在宫道边上揉了揉脸,忽然听见崔慕栾的声音:“阿柔?你怎麽在这儿?”
沈辞柔一惊,放下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麽。
前面两个月事儿实在太多,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之後临近年里,也没和崔慕栾他们见面,还没把李时和的事情和他们说。
沈辞柔想说,转念又想不好该怎麽开口,还在那里纠结,崔慕栾已经帮她找了理由:“今年沈仆射带你入宫参宴了?”
“啊……嗯,我阿娘也来了。”沈辞柔顺杆往下爬,“那你怎麽在这儿?”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崔慕栾就头疼:“我躲人呢。”
“谁?”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继母娘家的侄女。”崔慕栾往沈辞柔那边走了几步,“可真是疯了,别说我不想和太原王氏扯上关系,那小娘子今年才十二岁,我难道像是能对着这麽个孩子下手麽?”
前半句话说得有道理,後半句却不一定,沈辞柔看着眼前的郎君,认真地点头:“像。”
崔慕栾:“……”
沉默片刻,他决定把这件事翻过去,皱着眉压了压胃:“酒喝多了,这会儿不太舒服,你可别气我了。”
看他的样子是真不舒服,沈辞柔连忙取下腰上的荷包递过去:“这里边是梅干,酸的,你要不要吃两粒压一压?”
胃里的酒隐隐要反上来,要是真在宫道上吐出来,惹出的麻烦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崔慕栾倒了两颗梅干塞进嘴里,酸得他浑身一激灵,说话都有些含混:“这怎麽这麽酸……”
“这是酸梅啊!”沈辞柔把荷包拿回来,“你傻不傻……”
她还想继续说,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咳声。
沈辞柔看过去,在宫灯照出的红影里看见个修长挺拔的郎君。她还是头回看见李时和穿得那麽正式,黑底红边的交领大袖,固定长发的发带也换成了规规矩矩的金冠,他背着光,臂弯里斜斜地搭了一盏长柄的行灯,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一端。
崔慕栾先反应过来,硬生生把嘴里的酸梅咽下去,借着低头的动作挡住酸得不太对劲的表情:“臣恭请陛下圣安。”
李时和轻轻点头,不咸不淡地发问:“崔卿缘何在此?”
这问题就有点难答,崔慕栾直起腰,刚想现编个理由,边上的沈辞柔已经开口:“他……他出来玩!”
崔慕栾难以置信地看了沈辞柔一眼,心说这是什麽嫌他命太长的答法,宴上喝的酒不少,他酒量再好也有点上头,只想着该怎麽圆,一时连沈辞柔没行礼的事情都忘了。
“臣……”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麽答,“宴上饮酒……”
“朕知道。”李时和不想听,“送他回去。”
陪从的内侍应声,上前引路,崔慕栾莫名其妙,但总不能不走,行礼告辞,跟着内侍往含元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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