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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隐寺的早课刚散,济公就揣着半壶酒,蹲在山门口的石阶上啃油条,油渣掉了一地,引得几只麻雀围着他啄食。正吃得兴起,就见临安镇方向跑来一个穿蓝布衫的小伙计,跑得满头大汗,到了寺门口“噗通”一声跪下,对着济公连连磕头:“济大师!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
济公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抹了把油嘴,晃着破蒲扇道:“别急别急,先喘口气。你家小姐是被妖怪抓了,还是被债主堵了?”小伙计名叫阿福,是镇上“锦绣阁”绣坊的学徒,他咽了口唾沫,急声道:“都不是!是我们小姐绣的帕子,闹出人命了!”
原来锦绣阁的东家是苏老爷,膝下只有一女名叫苏婉娘,不仅生得貌美,一手苏绣更是冠绝临安,尤其是她绣的鸳鸯帕,针脚细密,活灵活现,镇上的姑娘出嫁,都以能求得她绣的帕子为荣。可前几日,接连有两位买了鸳鸯帕的新娘,在大婚当日突然昏迷,醒来后就疯疯癫癫,嘴里只念叨着“鸳鸯断了,姻缘散了”,其中一位还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险些丢了性命。
“哦?还有这等怪事?”济公来了兴致,拍了拍阿福的肩膀,“走,去瞧瞧你家小姐的帕子,是不是绣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人刚到锦绣阁门口,就见绣坊外围满了人,几个妇人正对着苏老爷哭诉,说自家女儿好好的婚事被搅黄了,要求苏府赔偿。苏老爷急得满头白,苏婉娘站在一旁,眼圈通红,手里还攥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帕上的鸳鸯刚绣了一只,另一只的轮廓却歪歪扭扭,像是被什么东西扯断了线。
“都安静!都安静!”济公挤进去,摇着蒲扇喊了一嗓子,“吵吵闹闹的,能解决问题吗?要我说,先让小姐把那惹事的帕子拿出来,让济癫瞧瞧。”
众人见是济公,都知道他神通广大,纷纷让开一条路。苏婉娘连忙进屋,取来那两块出事的鸳鸯帕。济公接过帕子,眯着眼细看,只见帕上的鸳鸯本该是交颈相依,可不知为何,鸳鸯的脖子处都有一道细微的断痕,线迹松散,像是被利器割断,又像是绣的时候就没连结实。更奇的是,帕角还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凑近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小姐,你绣这帕子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济公问道。苏婉娘想了想,哽咽着说:“前几日绣帕子时,总觉得绣绷上的线会突然断,夜里还能听见窗外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哭……我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没当回事。”
济公点点头,又问:“你这绣线,是从哪买的?”苏婉娘道:“都是从城西的‘线香坊’买的,那家的线颜色正,还结实,我用了好几年了。”
“走,去线香坊瞧瞧。”济公起身就走,苏老爷和苏婉娘连忙跟上。线香坊的老板娘姓柳,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见济公一行人来,脸上堆起笑:“济大师,苏老爷,你们怎么来了?”
济公没说话,径直走到柜台后的货架前,拿起几缕红线翻看,突然停下手,指着一缕颜色略深的红线道:“柳老板娘,这线是哪来的?”柳老板娘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就……就是从苏州进的货,和往常一样啊。”
“不一样!”济公把红线扔在柜台上,声音陡然提高,“这线沾了怨气,是用浸过泪的布帛沤出来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人找你换过线?”
柳老板娘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在地上:“济大师饶命!是……是前几日有个穿黑衣服的妇人,说她女儿要嫁人,想让我把苏小姐买的线换成她带来的线,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一时贪财,就答应了。”
“那妇人长什么样?”苏老爷急问道。柳老板娘回忆道:“脸圆圆的,左眼角有颗痣,说话声音细细的,说自己是城外李家庄的。”
济公站起身,摇着蒲扇道:“走,去李家庄!这妇人怕是和二十年前接引寺的事有关。”众人都愣了,苏婉娘不解道:“大师,这和接引寺有什么关系?”济公笑道:“你爹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和李家庄的一个姑娘订过亲?后来却悔婚娶了你娘?”
苏老爷脸色一变,叹了口气:“大师说得是。当年我和李家姑娘青梅竹马,订了婚约,可后来我爹说她命硬,逼着我退了婚,听说她后来嫁了人,日子过得不好,没多久就病死了。”
一行人赶到李家庄,找到柳老板娘说的那户人家,却见院门紧锁,院墙上爬满了枯藤。济公推开虚掩的院门,院子里杂草丛生,正屋的门帘破了个大洞,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亡妻李氏之位”。
“看来人已经走了。”济公走到牌位前,拿起桌上的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绣线,还有一张泛黄的婚书,正是当年苏老爷和李氏的婚约。布包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苏郎负我,我亦不怨,只恨那鸳鸯帕,断了我的姻缘,如今我要断了苏家的姻缘,让你们也尝尝失爱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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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娘看完,眼泪掉了下来:“原来是李姐姐的怨气在作祟……”济公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不是要害你,只是心里的委屈没处说。走,咱们回绣坊,帮她了了这心愿。”
回到锦绣阁,济公让苏婉娘取来新的绣线,又拿出那两块出事的帕子,对着帕子轻轻吹了口气,只见帕上的黑气渐渐消散,断了的线迹也慢慢连了起来。他又让苏婉娘绣了一块新的鸳鸯帕,帕上的鸳鸯交颈而卧,旁边还绣了一朵并蒂莲。
“拿着这帕子,去李家庄的坟前,给她烧了,再把当年的婚书也烧了,告诉她,苏老爷心里一直记着她,只是造化弄人,让她安心去投胎。”济公把帕子和婚书递给苏婉娘。
苏婉娘点点头,带着阿福去了李家庄。当晚,绣坊里再也没听到哭声,那些疯癫的新娘也渐渐好了起来。苏老爷亲自去了李氏的坟前,磕了三个头,说了许多道歉的话。
第二日一早,苏婉娘拿着一块新绣的帕子来找济公,帕上绣着一个疯和尚,摇着破蒲扇,旁边跟着几只麻雀,栩栩如生。“大师,这帕子送给您,谢谢您帮我解了围。”
济公接过帕子,嘿嘿一笑:“还是婉娘的手艺好!不过济癫我可不要帕子,不如给我做几笼素包,那才实在!”苏婉娘笑着点头:“没问题,我这就去做!”
阳光洒在锦绣阁的院子里,苏婉娘的笑声伴着绣针穿梭的声音,格外悦耳。济公摇着破蒲扇,哼着小调,手里拿着帕子,蹲在门槛上,等着素包上桌。远处的灵隐寺传来钟声,和绣坊里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这世间的恩怨情仇,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情”字,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真心,才能化解所有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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