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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里的香即将燃尽,馥郁的牡丹香遮不住这一室诡秘。
看热闹的人围在门外,声音渐渐起来,王妙音头皮发麻,尚未暖过来的暖过来的身子如被车轮碾牙:“姑娘在胡说什么,昨日落水是个意外。”
“是是是,大冬天来湖边玩耍的确是意外。”
陆绥珠月一面敷衍地说看一面看着裴执玑的神色,错了也好及时调整,见他坐在那里稳如老狗一言不发,便知道自己猜得七七八八。
王妙音却定在原地,脚步不肯挪动分毫,眼里蓄泪看着裴执玑。
“昨日之事非你我所愿,可我湿着身子的模样被裴大人尽收眼底,难道裴大人要弃我节于不顾。”
“我会向王尚书说明今日来龙去脉,来日定亲自登门致歉。”裴执玑客气疏离,说出的话却毫无转圜余地,让人心沉。
周围人的唏嘘声橡万千蚂蚁钻入王妙音的耳朵,刺骨噬心,王妙音看陆绥珠月在裴执玑身后再难以忍受,她苦苦跟踪了裴执玑半个月才寻到这样一个绝佳之机,都是被这个女人搅局。
遂挣开吉宁县的手上前去,却被裴执玑挡在前面。
“啪——”
那一掌堪堪落在裴执玑的下颌上,留下一个明显的红指印。
◎青城上山马革裹尸◎
从京郊一路行回来,天色已擦黑挂着几颗寥落的星,西南方天色暗沉得厉害。
裴府后山废弃的那一处院子杂草丛生,堆放了些无用的木头架子,也没有专门的下人守着,此时阴恻恻的天伴着阴冷的风,吹得人毛孔直竖。
外面斜风细雪,陆绥珠躲在一个屋檐下,对面放着一个火盆,手边是几沓黄纸,她一边烧纸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坐马车回来时她曾问裴执玑:“尸体会如何处理?”
他答:“青城山上,马革裹尸。”
思即此陆绥珠心中一阵酸楚,她蹲在火盆边,言语间尽是懊悔无奈。
“抱歉李太傅,你横死东宫虽与我无关,但我毕竟亲眼目睹,可怜我蚍蜉之身自保且难,更遑论摧城撼树,如今更是成了那助纣为虐之人。
“但你放心,若我以后寻到机会,定会为你尽一份力。”
“望你来生平安顺遂,不要再遇上萧懋。”
嘴上念念有词,手上烧纸的动作片刻没有停歇,时不时的细雪飘洒在脸上,她惊得就要跳起来,看着四周黑洞洞的没有人才继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啊——”
突然一只手搁在陆绥珠的肩头,她脊背一子窜上了冷风,惊恐的大叫一声,人也跌倒在地。
火盆被掀翻,迸溅几个火星子落在潮湿的地面,陆绥珠跌坐在地上捂着心脏大口大口的喘息,看着裴执玑撑着一把伞,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扑了两下身上的灰,扶着旁边的木头桩子,软掉的膝盖好不容易能重新站起来,她咽了一口唾沫,仍是心有余悸。
“裴大人深夜怎会在此?”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吧?”
裴执玑盯着那满地的未化的烧纸,用脚踢到一旁,往前走了几步。
“我,我是在给我四舅奶奶烧纸,她老人家去世好多年了,近来总给我托梦说缺钱花。”声音在飘飘摇摇的风声中越来越小,化作飞雪消失殆尽。
“是吗?”
此时裴执玑收了伞,也站在了屋檐下,颀长的身子站在那倒是挡住了横溅过来的碎雪沫,他目视着前方,一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敲在陆绥珠的心口上。
“陆绥珠,双亲不详,六岁被人卖至上京一户李姓人家做丫鬟,后来李家惹上官司遣散下人,你便与师傅相依为命,不知陆小姐何来的四舅奶奶?”
寒冷的风竟也不觉得冷了,陆绥珠半边脸都融入到无月的夜色中,她看着裴执玑冷漠的说出她的身世,心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我其实不姓陆,那是人牙子拐卖我为我上户籍之时,非让我随了他姓。”
声音有些哽咽,簌簌的睫毛有些湿润,裴执玑从怀里掏出一方素白的帕子,只有一角绣了朵兰草。
"抱歉,是我失言了。"
陆绥珠随意揩了两下眼泪,发觉那帕子上有股淡淡的药味,和他平日里的味道很像,趁着裴执玑愧疚,她继续顺杆爬:“大人也知我一介孤女,活得不容易,还专程夜里挖苦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像是觉得荒唐,裴执玑忍不住辩白:“是你欺我在先,怎得能如此胡搅蛮缠?”
“分明是大人强词夺理,字字戳心。”只听到对面抽了一口气,融在这雪夜中并不明显,陆绥珠帕子下捂着的嘴露转瞬间又换了一副说辞:“我不过是看今天那具尸身可怜想为他烧几张纸罢,躲在这里是怕你们裴府有忌讳。”
裴执玑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弧度。
“绥珠姑娘倒是心善。”
他那神情分明是不信,攥着帕子的手轻轻捏紧,陆绥珠虚弱的咳嗽两声,换上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裴大人可知道我为何要去湖中救王妙音?”
裴执行侧目看她。
“因为你是怀慎在意的兄长,他在意你的身体,我便也在意。”
裴执玑手指虚弱成拳,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萧风匆匆而至,说老太君请裴执玑去春晖堂叙话,待裴执玑背景彻底融在这皎皎月色中,陆绥珠才放心地回到房内。
昨日若非是她,恐怕他与王妙音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她本想让裴执玑对她跳冰湖一事心怀愧疚,如今阴差阳错,他便更要感念她的恩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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