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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芙蓉自责不已,这一路精神都不好,七七老在身边绕来绕去,就怕她出什么事情,她小小的心里就知道了恐惧。她把七七搂在怀里,这时,一个老妈子走了进来,她拼命揉了揉眼睛,试探着叫了声:“少奶奶,是你吗?”
叶芙蓉只觉得心里某处地方疼痛难当,一抬头,老妈子竟是当年在这个院里伺候自己的,遥遥伸出手去:“钱妈,我回来了……”
钱妈抹着泪跪了下来:“少奶奶,我给您磕头了!”叶芙蓉慌忙起来,眼前又是一黑,把七七一推,轻声道:“快去把奶奶扶起来!”
七七奶声奶气地说:“奶奶,妈妈让我扶您起来,可我还小,扶不起来,您能不能自己起来。还有,您能不能不要哭了,你哭妈妈也哭,妈妈等下又不醒来了!”
钱妈破涕为笑,起来拉着七七的手:“好孩子,真乖,你爸爸呢?”
七七扬起下巴:“妈妈说我爸爸在甘蓝,他睡觉了,再也不会醒。我还有一个爸爸在上海,他生气了,不回家!”
叶芙蓉心里又酸又疼,被她逗得笑了起来:“瞧你都在说些什么,明天我带你看爸爸去。”
钱妈惊喜交加:“这就是程司令的女儿,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来瞧瞧她,程司令的女儿这么听话,太好了……”说着,她又抹起泪来,坐到床边絮絮说起当年的事情,程行云灵柩运回来那天,金继祖也死了,金家大院立刻被佐藤占了去,二太太和三太太早就带了些钱财逃走,小蓝被污辱后也逃出金家,现在只剩下几个老妈子,家里的男人孩子都死光了,没地方去,只好不死不活地在金家呆着。佐藤似乎很喜欢这里,时常会过来看看,她们前些天接到他的命令,家里会有上海的客人要来,她想起当年叶芙蓉也去了上海,想打听一下她的情况,没想到竟碰上她本人。
阿虎和陈妈两人走进屋子,阿虎笑道:“怎么这就聊上了,回到家乡到底不一样,夫人你可别乐不思蜀啊!”
叶芙蓉笑起来:“知道,你就怕跟方生没法交代!”阿虎摸着头笑起来,钱妈一拍手,“少奶奶,我给你做饺子去,以前你最喜欢吃我做的饺子,你等着,我叫他们一起帮忙!”
陈妈撂起袖子:“你来教教我吧,我做的饺子总差点味道,夫人都不爱吃。我正好跟你们好好学学,回去天天包给她吃!”七七拍手蹦跳着,“我也要学,我也喜欢吃饺子!”
三人欢天喜地地出去了,叶芙蓉赧然道:“阿虎,真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把东西藏好没有?”
阿虎笑起来:“那可是要命的东西,我当然会藏好!夫人,吃完饭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去瞧瞧。吴先生说今明两天就有人跟我们接头,如果有人见面就跟我们唱那首叫《司令歌》的甘蓝调,把东西交给他就行了。”他顿了顿,“我学了学,你听听。”他凑到床边,轻声唱起来:
司令哎,你大声吼,满地的妖魔会颤抖
司令哎,你大声吼,甘蓝的男人都跟你走
司令哎,你大声吼,青山白水他不敢愁
司令哎,你慢些走,黄泉路上伴儿够
司令哎,你慢些走,兄弟不会把眉皱
司令哎,你慢些走,咱们的血不白流
他唱着唱着,声音唏嘘起来,一抬头,叶芙蓉咬着自己手掌,早已泪流满面。
仓田和佐藤慢慢走到院里,七七满脸面粉跑了出来,扑到他身上,把仓田的青色西服弄得一塌糊涂,仓田把她抱起,擦去她鼻尖的一点白色,笑道:“你们在忙什么?”
七七把手指上的白色点到他鼻子上,骄傲地说:“我们在包饺子,我差点就会包了!”
“为什么叫差点?”佐藤顿觉好笑。
七七把鼻子一皱:“因为她们光赶我走,老是说别闹别闹,所以我差点就学会了!”
两人哈哈大笑,佐藤问道:“这就是那晕倒的女人的孩子,真是可爱!她应该跟我女儿
一样大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会缠人,真头疼!”
仓田把她放下来,叶芙蓉听到声音,和阿虎两人走了出来,佐藤眼睛一亮,用日语低声道:“真漂亮!中国人说的病西施就是这个样子吧!”
仓田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把七七抱了过去,叶芙蓉佯怒道:“七七,你别老粘着仓田叔叔,你把他衣服弄成这样,妈妈可要生气了!”七七把头缩在仓田怀里,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探了出来,众人都笑起来。
叶芙蓉拿她无可奈何:“仓田先生,多谢你一路的照顾,呆会跟我们一起吃饺子吧!”
佐藤跟了上来,含笑道:“罗夫人,听说你是甘蓝人,那今天你就来尽地主之谊吧!”
叶芙蓉从他眯缝的眼睛里看出些危险的信息,强笑道:“那好,我叫她们做多些。”说着,转身就朝小厨房走去。
“妈妈,我也要去!”七七扬起小手,仓田把她放了下来,看着两人的背影,仓田对阿虎说:“她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今天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阿虎不想多说,含糊道:“可能太激动了吧!”
佐藤眼光一动,用日语问道:“仓田君,这个女人是甘蓝哪家的?”
仓田犹豫一会:“佐藤君,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奉司令的命令护送她。”
已是深夜,满天繁星闪烁,把夜照得白昼一般,叶芙蓉叫人把卧榻搬了出来,带着七七在院子里看星星,阿虎嫌屋子里热,心里又有事惦记,也披衣走到外面乘凉,静静坐在檐下听叶芙蓉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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