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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眼下要去哪里?”见阿织不说话,宁宁鼓足勇气继续问,“回水鸣涧吗?那里回不去的。”
“为何?”
“出了你们的事后,老太君把那里暂封起来了,连苏晴窗都搬出来了。”
宁宁说着,四下看一眼,生怕被人发现自己透露消息,“你也不要随便找一个地方落脚,我听说……近日,附近好像有什么妖煞,厉害得很,这回孟春大典,徽山来了这么多玄门中人,正是为此。”
试剑(二)
月光下,阿织若有所思。
宁宁见她这幅神色,以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提议道:“你可以去长留坞。”
“长留坞?”
宁宁道:“你忘了吗?从前大师伯下山除妖,偶尔会带回一两只无害的精怪,他把它们安置在山下,长留坞就是那些精怪住的地方。”
她这么说,阿织就想起来了。
为了安置这些精怪,姜瑕似乎还惹过姜簧不快,姜簧斥他“本末倒置”,后来也不知姜簧是怎么妥协的。
“孟春大典快到了,山中来了很多厉害的修士,精怪们最怕这些修士,几乎都躲起来了。我……昨日偷偷下山看过一眼,它们中最凶的那个也不在。你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可以去长留坞,那里有大师伯从前布下的结界,很安全。”宁宁道。
阿织听了她的话,心道的确是个好去处。
她点点头:“多谢。”
山脚下,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在月色下如同银缎,溪边的几处屋所乍一看与普通民居没什么不同,等走近了,才发现屋前有不同的标识,有的栽着散发出怪味的香蕈(注1),有的铺着一小片迷障,大概是妖类给自己圈的领地。
阿织来到离小溪最近的竹屋前,借着月色,朝溪水看去。
她看到一双非常清澈的眼,干净的脸上,除了眼角下有一点很小的红痣,几乎是无暇的,这是她这具身体的样子。
阿织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前生长什么样了。
她十五岁过后,眼睛就不好了,后来上了青荇山,跟着师尊学剑,眼疾虽然恢复了些,看东西也只能看一个模糊的影,一个大概的轮廓,连自己的眸子是灰白色,她也是听人说的,她只知道自己左眼下有一道疤,后来褪成一道无论如何也化不去的红痕。
小溪边的竹屋是唯一一个没有奇异标识的房间,应该是留给山中弟子的客居。
阿织推门进屋,风有点凉,她没忍住咳了几声。
她身上还有伤,适才与汪州争执,不得已动用了魂力。所谓魂力,就是魂魄中蕴藏的灵力。修士修道,修的是灵台,灵台不在肉身,而在魂魄,因此即便眼下在一个新的、灵力微薄的身躯,阿织也能结出阵纹。只是,如果单有一个灵台,肉身的修炼跟不上,定是不行的,打个很不恰当的比方,东珠藏于暗匣,也是无光的。阿织试了试,她眼下连从前的三成功力都不到。
木剑已损毁得不能用了。
阿织在竹榻边坐下,打开随身行囊,除了一块玉珏,只有几身换洗的弟子服。
姜遇在徽山这么多年,最后带在身边的,只有这么点东西。
玉珏本是姜瑕的遗物,而今成了期期的遗物。
温玉中蕴藏的灵力触手可知,阿织借着这股灵力,将玉珏祭出,令它漂浮于半空。
“姜遇。”片刻后,阿织说道。
姜遇已经走了,对着一个遗物说话,看上去有些好笑,但阿织觉得,有些话她必须要交代。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在你的身体中醒来。”
“也不知道你我有何渊源。”
“不过,你的那些遗憾,我都知道了。”她说着,沉默片刻,声音压得很低,“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感同身受。”
玉珏一直浮在半空,发出微微的光。
“不必不甘心。”阿织轻声道,“而今我既借你之躯,你的每一桩未了的心愿,我都会竭力达成。”
-
阿织在竹屋调息了一夜,翌日一早,依言往孟春殿而去。
姜家的灵脉洞府多数建在徽山的西南、东南两侧,峰顶青牛峰高耸入云,孟春殿是待客、祭礼用的,正对着山门。
入了山门,迎面一个广袤的祭台,祭台中央供奉着一个神像。中土大地的玄门大都信奉春神,传说神隐之时,少昊天帝携众仙归于九重天,春神句芒不舍人间,留下神物庇护,剑台中央的神像,正是句芒。
这个地方,姜遇从前来过很多次,阿织还是第一次来。
她的目光从神像上一扫而过,落在附近的剑台。
剑台上原本矗立着一把石剑。
姜家这一代的家主姜簧,曾经在归元山下聆听过问山剑尊三个月的剑训,因此在剑道上突飞猛进。回到徽山,她便请人依着问山剑尊的佩剑,铸了一把石剑,立在剑台上,大有以其为恩师之意。
可惜后来,问山叛道,携溯荒作乱,在昆仑山陨落。
而今徽山的剑台上空空如也,那把与问山佩剑极其相似的石剑,早不知去了何方。
前头引路的仙侍见阿织目不转睛地盯着空旷的剑台,忍不住催促:“磨蹭什么,你是来赔礼道歉的,贵客早就等着了,你还没到,像什么话?”
孟春大殿分主殿和两个偏堂,奚家的人和苏晴窗等在守礼堂。
堂中人不少,除了该来的,一些不该来的也来的——姜昱珩、姜木晗、明月崖的弟子,包括汪州居然也在。
自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上首一个穿着紫衣,器宇轩昂的公子,他生得一双凤目,一对飞眉入鬓,身形高大,身后背一把形色古拙的重刀,刀鞘上刻有凌泉纹,奚家的家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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