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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天青见炊烟心藏万钧启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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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溪尽头。晨光破雾。
持续了整夜的浓雾,在黎明最冰冷的时刻,终于开始不甘地消散。先是头顶那一线天光逐渐变得清晰、明亮,如同利剑刺破混沌。随后,两岸岩壁上湿漉漉的苔藓显露出来,泛着潮湿的绿意。最后,乳白色的雾纱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撕碎,化作缕缕残絮,消散在逐渐温暖的空气中。
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溪流依旧欢快奔淌,撞击着卵石,溅起细碎的水花,在晨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鸟鸣声从远处的林间传来,清脆悦耳,充满了生机。
张简猛地惊醒,他竟不知何时靠着岩石昏睡过去。第一时间,他惊慌地看向身侧——李氏歪倒在沙地上,依旧沉睡着,脸色憔悴,但呼吸平稳。她怀里,张小鱼也睡得正熟,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共鸣与异象从未生。
而另一边,张无尘依旧安静地躺在枯草上,小脸苍白,呼吸微弱,眉心那点淡蓝星芒早已隐没,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只是体弱沉睡的普通婴孩。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只有怀中那卷皮纸冰冷的触感,和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破碎而震撼的画面,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张简,昨夜的一切,绝非梦境。
他小心翼翼地将皮纸和金属碎片重新包好,深深塞入怀里最贴身的位置,仿佛那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一座压垮命运的冰山。
他轻轻推醒李氏。妇人睁开眼,眼中先是茫然,随即被昨夜的恐惧迅填满,她猛地坐起,紧张地环顾四周,直到确认浓雾已散,并无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心有余悸。
“相公……昨晚……那……”她声音沙哑,带着后怕。“没事了,雾散了。”张简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镇定,“只是一场……奇怪的雾,许是这山谷里的瘴气,让人产生了幻觉。”他选择隐瞒部分真相,那画面太过惊世骇俗,他不知该如何对妻子诉说,更怕吓坏她。
李氏将信将疑,但看着丈夫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脸,以及周围确实恢复正常的环境,也只能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她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熟睡的小儿子,又看了看旁边安静的长子,眼中充满了忧虑:“无尘他……还是老样子……”
张简沉默地走过去,再次探了探长子的鼻息和额头,依旧是那片令人心慌的冰凉。但他注意到,在晨光的照耀下,儿子那过分苍白的皮肤下,似乎隐隐透出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生命光泽,不再像夜里那般死寂。是错觉吗?还是……
他不敢深想,只是默默地将儿子重新背起,用布带仔细捆好。
“走吧,趁着天晴,我们得赶紧找路出去。”张简搀扶起妻子。饥饿和疲惫依旧折磨着他们,但晨光驱散了部分恐惧,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们沿着溪流继续向下游跋涉。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洒下,带来久违的暖意。脚下的路虽然依旧难行,但视野开阔,不再有那令人窒息的迷雾和未知的窥伺感。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溪流汇入一条稍宽些的山涧。张简爬上涧边一块高耸的岩石,极目远眺——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僵住!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在山涧下游,大约数里之外,群山环抱的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中……袅袅……炊烟……正……缓缓……升起!如同……灰色的……绸带……温柔地……缠绕在……翠绿的山腰!
那不是一两缕,而是……十几道……、……几十道……错落有致!那分明是……一个……村落!一个……规模……似乎……还不小……的……村落!
希望!是……人烟!是……活下去的……可能!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晕眩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恐惧、疲惫和绝望!他猛地转过身,对着岩石下方焦急等待的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嘶哑扭曲:
“夫人!看到了!有村子!下面有村子!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李氏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抬头,顺着丈夫颤抖的手指望去。当她也清晰地看到那一片代表着人间烟火的炊烟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只能死死抱着怀中的张小鱼,哽咽着,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爷……开眼了……”
就连她怀中的张小鱼,似乎也被父母激动的情绪感染,从睡梦中醒来,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流泪的脸,然后咧开没牙的小嘴,出了咯咯的轻笑声。
这笑声,如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张简从岩石上滑下来,激动地抓住妻子的手臂:“走!我们快下去!到了村里,就能找到吃的,找到暖和的地方,给无尘看看病!我们……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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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同最强的兴奋剂,注入他们早已枯竭的身体。夫妻俩仿佛重新焕了力气,抱着孩子,沿着山涧,几乎是踉跄着、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那炊烟升起的方向奔去。
每一步,都离那冰冷的荒山、诡异的迷雾、可怕的尸骸更远一步。每一步,都离温暖、食物、人烟、以及活下去的希望更近一步。
张简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不仅仅是因为激动,更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炊烟代表着平凡安稳的生活,是他们此刻最渴望的东西。但……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硬物。皮纸的冰冷透过布料传来,提醒着他,怀中的两个孩子,绝非寻常。那些破碎的画面,星辰与火焰的纠缠,被强行撕裂的光团……这一切,都注定他们无法真正平凡。
到了村里,该如何解释孩子们的异常?无尘的冰冷沉睡?小鱼儿那乎常理的灵性?还有怀中这卷绝不能示人的诡异皮纸?
喜悦之下,是更深沉的隐忧和沉重。他们逃离了荒山的死亡威胁,却可能即将踏入另一个更为复杂、更需要小心翼翼隐藏秘密的境地。
但他没有选择。为了活下去,为了孩子们,他们必须去往人间。
山涧渐宽,水流平缓,两岸开始出现人工开辟的小块田地,虽然荒芜,却证明着人迹。甚至能看到一条被踩出来的、依稀可辨的小路,沿着溪流延伸向下游村落的方向。
希望……就在眼前。
张简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巍峨、荒凉、吞噬了王老五也带给他们无尽恐惧的大山。然后,他转过身,深吸了一口带着炊烟气息的、温暖的空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他弯下腰,仔细地替沉睡的张无尘理了理襁褓,又将兴奋地咿呀作响的张小鱼从妻子怀里接过来,稳稳抱在臂弯。
“夫人,”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经过淬炼的沉稳,“我们走吧。记住,到了村里,无论谁问起,我们只是逃难的寻常夫妻,孩子们……只是身子弱些,受了惊吓,别的,一概不知。”
李氏看着丈夫异常严肃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用力地点点头,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一家四口,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衫,抱着终于看到的希望,沿着那条蜿蜒向下的小路,一步一步,走向那一片炊烟升起的、象征着人间烟火的谷地。
阳光彻底驱散了山谷间最后的阴影,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前方等待他们的,是陌生的村落,是未知的人群,是必须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也是……或许能暂时喘息、让两个孩子得以成长的,新的。
只是,那深藏在父亲怀中皮卷里的冰冷宿命,那流淌在两个婴儿血脉中的非凡之力,真的能在这平凡的炊烟里,被长久地掩盖吗?
新的篇章,即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悄然掀开。而它的底色,早已被命运的巨手,涂抹上了无法更改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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