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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疏漏,来自于他内心深处那份属于现代人的、对“自然”的傲慢。他以为他搭建的巢xue很安稳,却忘了,这个巢xue本身就筑在一座即将喷的火山口上。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吕布看见他神情大变,连忙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季桓没有回答。他猛地推开吕布,跌跌撞撞地冲出大堂,冲上那座他曾无数次凭栏远眺的角楼。
他扶着冰冷的墙垛竭力向东方望去。
天空,依旧是蔚蓝的。田野,依旧是碧绿的。
一切都仿佛只是一个斥候带回来了危言耸听的噩梦。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的时候,他看见了。
在遥远的地平在线出现了一道极细、极淡的灰黄色线条。
那条线起初很模糊,但它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变宽、变厚、变黑。紧接着,一阵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嗡”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那不是云。
那是一片由亿万个生命组成的、拥有着最原始、最贪婪的毁灭欲望的……死亡。
季桓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那双曾洞悉过无数人心与战局的冷静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与“绝望”的情绪。
他知道,他所建立的那个看似美好的“安梦”即将被彻底吞噬。
而他,无能为力。
第23章天灾与人谋
公元一九五年,夏。
一场史无前例的蝗灾,如同黑色的死亡之潮席卷了整个兖州。
那遮天蔽日的虫群在肆虐了整整两天之后,终于向着不可知的远方迁徙而去。它们留下的是一个被啃食得只剩下枯黄色根茎的死寂世界。
濮阳城外,曾经承载了无数士兵希望的万顷良田,此刻变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空气中不再有泥土与庄稼的芬芳,只剩下一种混杂着腐烂与绝望的腥臭。
季桓独自一人走在这片死亡的田野上。
脚下的土地,干硬,龟裂。他俯下身捻起一撮泥土,轻轻一撮,便化作了毫无生机的尘埃。他第一次感到了如此深刻的无力。
他所有的计策,所有的谋划,他那套引以为傲的、足以改变一个政权根基的制度,在绝对的自然伟力面前都被碾压得粉碎。
他建立的那个脆弱的“安梦”,碎了。
绝望如同瘟疫,比蝗灾蔓延得更快。
军营里,死一般的沉寂取代了往日的喧嚣。士兵们三三两两地瘫坐在营账前,眼神麻木,曾经因为分到土地而燃烧的火焰已经彻底熄灭。他们用命换来的希望被虫子在一天之内吃得干干净净。
哗变与骚乱开始在暗中滋生。为了争抢日益减少的口粮,小规模的械斗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生。吕布用最血腥的手段亲手砍下了数十个闹事者的头颅,才勉强将秩序维持在崩溃的边缘。
但这,终究是饮鸩止渴。
粮仓的储备在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面前正在以惊人的度见底。所有人都知道,末日不远了。
而就在濮阳陷入绝境的同时,一支插着曹军旗号的斥候快马,正带着兖州大乱的最新情报,向着许都的方向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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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内气氛凝重。
盛夏的暑气,似乎被堂内诸人严肃的表情都逼退了几分。
曹操坐于主位,脸色阴沉。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刚刚接到了来自兖州边境的八百里加急军情。
“诸位都看看吧。”他将那份军报,递给了身侧的荀彧,“蝗灾。一场足以将整个兖州都啃食干净的大蝗灾。”
军报在堂内几位核心谋士手中轮流传阅,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天意,当真难测。”荀彧将军报放回案几,语气沉重地说道,“数月以来,我等一直在为吕布之事忧心。那季桓以‘军功授田’之法,将吕布军与兖州土地捆绑,使得其军心之稳固远以往。我等本已在商议,是否要集结重兵,赶在其秋收之前,不惜代价强攻濮阳。未曾想……”
“是啊。”曹操冷笑一声,眼中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我们在这里绞尽脑汁,上天却抢先一步,一把火直接将他的巢xue烧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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