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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藤的长势,把断骨村的夏天撑得满当当的。
青石板路两侧的藤架已经爬满了绿,藤叶层层叠叠,阳光漏下来变成细碎的金斑,落在小石头的草鞋上。他手里的竹镰磨得锃亮,镰刃上缠着圈淡红的薪火纹布——这是墨老特意帮他缠的,说能让镰刃沾着地脉灵气,割藤时不损藤芯。
“石头哥,这边的藤老了!”阿雾的声音从藤架那头传来,她手里拿着根木尺,正给地脉藤量粗细,“墨爷爷说,藤龄够三年的才能编传灯藤,不然灵气存不住!”
小石头走过去,指尖拂过藤杆。老藤的皮带着粗糙的纹理,掐一下能渗出淡绿的汁,那是灵气足的样子。他举起竹镰,镰刃轻轻贴住藤杆,“唰”地一声,藤杆应声而断,切口平整,没有一丝毛刺。“这根行,收进‘老藤筐’,等下给雾隐村的婶子们编灯架。”
两人身后跟着一群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刚会跑,手里都拿着小小的竹篮,专捡藤架下掉落的嫩藤叶——这些叶子能用来煮“藤叶粥”,给村里的老人清热,也能晒干了压进孩子们的课本里,当书签用。
“石头哥,俺捡的叶子能压出薪火纹吗?”最胖的孩子叫阿栗,举着片比巴掌还大的藤叶,叶子上的脉络像天然的纹,“俺想给俺娘做书签,她总说看账本眼睛累。”
小石头蹲下来,帮他把叶子上的泥擦掉:“能啊,你看这脉络,像不像你刻石头时的线条?等晒干了,咱们一起用刻刀把多余的脉络修掉,就能变成薪火纹了。”
阿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抱着竹篮跑得更欢。藤叶落在篮里的声音,和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顺着藤架间的风飘出去,和远处焚天炉的“咕嘟”声叠在一起——林溪正在炉边熬“藤芯汁”,把老藤芯切碎了煮,熬出来的汁能染布,染出来的布带着淡绿的地脉纹,做传灯人的衣服正好。
日头偏西时,藤架下已经堆起了小山似的地脉藤。青雾村的村民推着木车来收藤,车辕上挂着新编的藤筐,筐壁上刻着青雾村的叶纹,和断骨村的骨纹缠在一起,像两只手紧紧握着。“石头,这些老藤够编三十盏传灯藤了,雾隐村的婶子们都等着呢!”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递过来块刚烤好的藤叶饼,“热乎的,就着藤芯汁吃,解乏。”
小石头接过饼,咬了一口。饼里夹着地脉蜜,甜里带着草木的清苦,是夏天独有的味道。他抬头看向焚天炉,炉口飘出的淡金火焰里,裹着一缕缕淡绿的藤芯灵气,正慢慢融进周围的地脉里——林溪说,这样能让地脉藤长得更旺,明年的夏天,就能有更多的藤用来编灯、做饼、给孩子当书签。
收完藤的晚上,断骨村的晒谷场成了灯的海。
村民们围着焚天炉坐成圈,手里都拿着半截地脉藤,正跟着雾隐村的婶子学编灯架。婶子的手指很巧,藤条在她手里转几个圈,就成了小小的灯座,再往上编几层,就能嵌进冰晶片当灯罩。“编的时候要想着自家的娃,”婶子一边编一边说,“灵气会跟着心意走,你想让灯暖,灯就会暖;你想让灯亮得久,灯就亮得久。”
小石头坐在陈老根身边,帮老人把藤条理直。陈老根的手不如以前灵活,编的时候总出错,却不肯停下来:“俺得编一盏给阿暖,她上次来俺家,说喜欢俺院里的藤灯,这次编好了,给她当生辰礼。”
小石头看着老人手里歪歪扭扭的灯架,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编灯的样子。那时他才六岁,手指被藤条勒出红印,陈老根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把藤条编成形。现在他长大了,换成他帮老人理藤条,时光好像绕了个圈,却把凡骨的暖,一圈圈缠得更紧。
“陈伯,您看这样编,”小石头握住老人的手,帮他把藤条绕成圈,“阿暖喜欢云纹,咱们在灯座上编朵小云,她肯定喜欢。”
陈老根的眼睛亮了,跟着他的动作慢慢编。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在灯架上,落在周围村民们的笑脸上,晒谷场的灯海,在月光里漫成了暖的河。
快到子时的时候,第一盏传灯藤编好了。是阿雾编的,灯座上刻着雾隐村的云纹,灯罩嵌着冰原村的冰晶片,里面放着裹着薪火纹布的灯芯。阿雾把灯举到焚天炉前,林溪往灯芯上滴了滴藤芯汁,灯芯瞬间亮了起来,淡绿的光透过冰晶片,映得周围的藤架都着光。
“亮了!亮了!”孩子们欢呼着,纷纷把自己编的灯举起来,让林溪滴藤芯汁。一盏盏灯亮起来,围着焚天炉转成圈,像给炉火戴了串亮闪闪的项链。
小石头举着陈老根编的灯,灯座上的小云纹歪歪扭扭,却透着老人的心意。他把灯挂在焚天炉的炉壁上,和其他的灯排在一起,看着灯光和炉火交织,突然觉得,凡骨的夏天,从来不是靠太阳晒暖的,是靠手里的藤条、心里的心意、身边的伙伴,一点点焐热的。
夜深时,村民们渐渐散去,晒谷场只剩下小石头和阿雾。两人坐在焚天炉旁,看着炉壁上的灯,灯光在炉身上晃出细碎的影,像无数颗小星星。
“石头哥,明年的地脉藤会比今年还旺吗?”阿雾的声音带着困意,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小石头点点头,摸了摸身边的地脉藤,藤叶上的露还没干,沾在指尖凉丝丝的。“会的,”他说,“只要咱们还在刻纹、编灯、熬藤汁,地脉藤就会一直旺下去,凡骨的灯,也会一直亮下去。”
月光下,焚天炉的火焰轻轻跳动,炉壁上的灯,亮了整整一夜。藤架上的藤叶,在风里轻轻晃着,像在和灯光说悄悄话,也像在把凡骨的暖,悄悄藏进每一片叶、每一根藤、每一道刻进木头里的纹里。
凡骨的夏天,就这样被地脉藤撑得满当当的,也被凡骨们的心意,填得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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