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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老棉纺厂家属区。
这里的时光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定格在几十年前。一排排红砖砌成的苏式老楼如同沉默的巨人,墙体上爬满了斑驳的痕迹和暗绿色的苔藓。楼与楼之间距离狭窄,纵横交错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各色衣物,在午后微风中轻轻飘荡,像一片片褪色的旗帜。空气里混杂着老旧社区特有的气息——各家各户的饭菜香、若有若无的煤烟味、以及角落潮湿处散出的淡淡霉味。
按照房东在电话里说的位置,张大山找到了那栋位于家属区最深处、背靠着一段废弃厂区围墙的七号老楼。它比周围的楼显得更加破败和阴郁,墙皮脱落得厉害,窗户大多还是老式的木框结构,蒙着厚厚的灰尘。明明还是下午,阳光却似乎刻意避开了这里,让整栋楼都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里。
张大山没有立刻进去。他走到楼对面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借着树荫的遮蔽,假装漫不经心地观察着。
他先是凭借肉眼仔细打量。楼体老旧,但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有几户人家的窗户外挂着小小的镜子,或者贴着早已褪色、字迹模糊的黄色符纸,这些都是住户自行寻求心理安慰的常见手段。整体氛围压抑,但仅从外表看,除了过于破旧,倒也看不出什么惊悚的景象。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副特殊的墨镜——幽冥光谱识别仪,缓缓戴上。
视野瞬间切换。
眼前的七号楼,在能量视野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病态”。整栋楼都被一层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灰黑色雾气所笼罩。这雾气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如同活物呼吸般蠕动着。雾气之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丝暗红色的、细如丝的能量流,如同病灶的毛细血管,一闪即逝,传递出一种焦躁、怨怼而又充满悲伤的情绪碎片。
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煞气冲天的凶厉景象,更像是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弥漫性的“负能量场”或者说“集体怨念”。这种场域通常由楼内长期积累的负面情绪(如家庭不睦、长期病痛、死亡恐惧等)滋生,或者是由一个不算强大、但执念极深、与楼宇绑定的地缚灵所散。
“看来老陈判断得八九不离十,”张大山心中稍定,“不像是有编号的‘天罡凶魂’盘踞,更像是本地滋生的‘慢性病’。”这种级别的麻烦,以他现在的状态,加上初步掌控的黑葫芦,应该有能力处理。这让他对拿到那一万零五百的现金多了几分信心。
他注意到,那些灰黑色雾气最浓郁、暗红色能量丝最活跃的区域,主要集中在三楼东侧的一个单元,以及通往楼顶天台的那个阴暗入口附近。
“咕噜……饿……”
就在这时,腰间的黑葫芦传来清晰的意念波动。这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饿”,而是带着明确的指向性,目标直指那栋被灰黑色负能量笼罩的七号楼。器灵传递来的情绪复杂而直接——对那污秽能量的本能厌恶中,混杂着一种被勾起的、强烈的吞噬欲望。对于这个刚刚诞生、急需能量成长的器灵来说,眼前这片“食物”虽然品质低劣,但量大管饱,诱惑力十足。
“知道了,贪吃鬼。”张大山无奈地拍了拍冰凉的葫芦肚子,低声安抚,“等下就让你吃个够。不过别挑食,干净点吃,别把‘杂质’也吞了。”他记得潘天师提过,过于驳杂的负面能量可能影响器灵的心智。
葫芦轻轻震动了一下,传递出“明白”和“迫不及待”的简单意念,随即安静下来,像是在蓄力。
张大山摘下墨镜,整理了一下因为虚弱而有些松垮的衣领,迈步走向七号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声控灯大概是坏了,拍了几下手也没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老楼特有的、混合着灰尘、潮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墙壁上满是斑驳的污渍和小广告的残留痕迹。
他按照约定,敲响了三楼东侧那户人家的门。这也是他在能量视野中观察到的问题核心区域。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色憔悴、眼袋深重的男人,他就是房东刘先生。他警惕地打量着张大山,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你就是……陈老板介绍来的?”张大山过于年轻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显然与他想象中的“大师”相去甚远。
“是我,姓张。”张大山点点头,语气平静。
刘房东侧身让他进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么年轻……行不行啊……前面两个看着比你像样多了,结果屁用没有……”
张大山没理会他的抱怨,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明显的阴冷感。这不是温度计能测量的低温,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带着湿气的寒意。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这屋子有点潮冷”,但在张大山感知里,这是负能量场域存在的直接体现。
他快扫视了一下这个两居室。家具老旧,摆放凌乱,窗户紧闭,窗帘也只拉开一半,让室内显得更加昏暗。他注意到,客厅的墙角和一些家具的缝隙处,在能量视野的余光里(他没戴墨镜,但灵觉已开),能看到比楼道里更浓郁的灰黑色气息在缓慢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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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具体情况吧,越详细越好。”张大山对刘房东说道。
“还能有啥情况?”刘房东点着一根烟,愁眉苦脸地说,“就是晚上闹腾!特别是后半夜,总能听见‘叩……叩……叩……’的声音,不像是敲门的,倒像是……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抠墙壁,听得人心里毛!有时候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小孩哭,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找又找不着声儿在哪儿!”
他猛吸一口烟:“这楼里住的都是老厂子的职工和家属,老人孩子多。最近几个月,好几家都出事了。老李头高血压住院了,三楼西边那家的小孩老是半夜惊醒哭闹,去医院查不出毛病。都说这楼里冷,邪性!租客也吓跑了好几拨!再这么下去,这楼就真成鬼楼了!”
张大山一边听,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客厅与卧室之间那面看起来并无异常的承重墙上。在他的感知中,那面墙内部,似乎凝聚着最为浓稠的怨念和那股若有若无的孩童悲泣的意念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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