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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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拘留与呐喊（第1页）

苏卫东那只沾满血污和黑泥的手，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如同鹰爪般越过冰冷的柜台，抓向那两罐象征着晓光活命的奶粉！指尖距离那印着胖娃娃的铁皮罐子只有毫厘！

“你敢！”女售货员尖利的叫声如同警报！她身后的货架被她撞得摇晃起来。

几乎同时，两条带着褪色绿军装袖子的粗壮手臂，如同铁钳般从侧面猛地锁住了苏卫东的肩膀和手臂！巨大的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硬生生将他前扑的身体狠狠向后拽离了柜台！

“老实点！”一声厉喝炸响在苏卫东耳边！是那两个提着木棍冲上来的民兵！其中一个国字脸、面色黝黑的汉子，力气极大，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扣住苏卫东的右臂关节，剧痛让他那只受伤的手瞬间失去知觉！另一个稍年轻些的，则从后面箍住了他的左臂和腰身，试图将他按倒！

“放开我！！”苏卫东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极致的愤怒和晓光命悬一线的恐惧，瞬间点燃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被灾难淬炼过的蛮力！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狮，全身的肌肉在瞬间贲张到极限！肩膀和腰腹爆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一挣！

“呃！”箍住他腰身的年轻民兵猝不及防，被他这股狂暴的力量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扣住他右臂的国字脸民兵也被带得身体一晃，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这浑身是伤的男人还有如此爆力！

“反了你了！”国字脸民兵又惊又怒，低吼一声，手上力道猛地加重！同时抬脚狠狠踹向苏卫东的腿弯！另一个年轻民兵也迅稳住身形，重新扑上来，用木棍死死抵住苏卫东的后背，两人合力！

苏卫东腿弯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但他依旧死命挣扎，赤红的双目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柜台后面那两罐奶粉！喉咙里出困兽般“嗬嗬”的低吼，沾满血污的脸因极致的用力而扭曲变形！他仅剩的左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指甲在冰冷的柜台上划出刺耳的“吱嘎”声！被死死扣住的右臂伤口彻底崩裂，暗红的鲜血如同小溪，顺着他的手臂淋漓而下，滴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洇开一片片刺目的暗红！

“奶粉！！给我奶粉！！！”他嘶吼着，声音已经彻底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血沫，“我外甥女！！要饿死了啊——！！！”

这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骤然死寂下来的供销点上空凄厉地回荡！那声音里蕴含的悲恸、愤怒、绝望和对亲人生命的最后呐喊，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围观者的心上！

原本因骚动而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张张麻木、疲惫、焦虑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和震动。那个抱着婴儿的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孙子搂得更紧。几个排队的年轻母亲，看着苏卫东状若疯魔、浑身浴血却只为一口奶粉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不忍和深深的恐惧。连那个一直板着脸、冷漠刻薄的女售货员，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和苏卫东眼中那骇人的、燃烧着生命最后火焰的疯狂，蜡黄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和动摇。

但两个民兵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短暂的僵持后，他们利用人数和体力的优势，再次力！国字脸民兵猛地一个擒拿手，将苏卫东那只完好的左手也反剪到背后！年轻民兵则趁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冰冷粗糙的麻绳！

“老实点！扰乱秩序！冲击供销点！想抢东西？跟我们走！”国字脸民兵厉声呵斥，声音盖过了苏卫东的嘶吼。

冰冷的麻绳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苏卫东的手腕，瞬间勒紧！粗糙的纤维摩擦着他手腕上崩裂的伤口和手臂上早已凝固的血痂，带来钻心的刺痛！绳结被粗暴地收紧，死死嵌进皮肉里！

“呃啊——！”苏卫东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因剧痛而猛地一颤！但他依旧没有停止挣扎！他像一头被套上枷锁却绝不低头的猛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双脚在冰冷的地面上踢蹬，试图挣脱这冰冷的束缚！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头颅高高昂起，脖颈上青筋暴突如虬龙，赤红的双瞳依旧死死地、绝望地望向柜台的方向！望向那两罐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奶粉！

“放开我——！！！”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沫和无法言说的悲怆，每一个字都像是泣血的控诉：

“我外甥女要饿死了啊——！！！”

“她才一岁！她妈用命换的她——！！”

“给她一口吃的！就一口——！！！”

这泣血的呐喊，如同最后的绝唱，在寒风中凄厉地飘荡。人群死寂一片，只有这绝望的嘶吼在回荡。有人别过脸，不忍再看。有人默默擦着眼角。

两个民兵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他们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犯，用木棍抵着他，粗暴地拖拽着他沾满血污、仍在徒劳挣扎的身体，离开柜台，离开那片绝望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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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国字脸民兵厉喝一声，猛地推搡！

苏卫东被推得一个趔趄，身体向前扑倒。冰冷粗糙的地面瞬间磨破了他膝盖的裤子。就在他即将被完全拖离这片区域的刹那，一个身影猛地从沉默的人群里冲了出来！

是之前那个抱着婴儿、苦苦哀求无果的老太太！

她枯瘦得像鸡爪一样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罐印着胖娃娃的奶粉——那是她刚刚排到位置时，在女售货员鄙夷的目光下，用藏在贴身口袋里、仅有的几毛钱和一块祖传的银锁，几乎是跪求着旁边一个心软的干部，才换来的一罐！

她冲到被拖拽的苏卫东面前，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罐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奶粉，猛地、决绝地塞进了苏卫东被反绑在身后、却依旧徒劳扭动的手掌之间！

冰冷的铁皮罐子，带着一丝老太太微弱的体温，猝然贴上了苏卫东沾满血污的手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卫东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头颅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扭过来，赤红的双瞳聚焦在手中那抹熟悉的亮色上——那咧着嘴笑的胖娃娃，那冰冷的、却象征着生命的铁皮罐子。

他眼中那燃烧到极致的疯狂火焰，如同被投入了冰海，猛地一滞！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酸楚、不敢置信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望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暴戾和挣扎！

他紧紧攥住了那罐奶粉！指关节因为用力而白，指甲深深掐进铁皮罐子里！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根稻草！

然后，他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那一直高昂着的、如同不屈斗士般的头颅，猛地垂了下去！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耸动起来！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腔深处爆出来！不再是咆哮，而是绝望的、悲怆的、带着血腥味的嚎啕！

“呜…呜啊——！！！”

他不再挣扎，任由两个民兵粗暴地拖拽着他沾满血污的身体，踉跄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安置点边缘那个临时设立的、挂着“治安点”破木牌的低矮窝棚。那只被反绑、紧紧攥着奶粉罐的手，在寒风中无力地晃荡着。冰冷的铁皮罐子，随着他身体的晃动，一下，又一下，轻轻撞击着他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裤腿，出极其细微的、沉闷的“嗒…嗒…”声。

这声音，和他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嚎啕，交织在一起，在死寂的寒夜废墟上空，久久回荡。那罐用尊严和自由换来的、沾着陌生老妇体温和自身鲜血的奶粉，成了这场惨烈冲突中，唯一的、冰冷而沉重的战利品，也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死死地烫在了苏家破碎的命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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