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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瓦巷供销社的门脸儿,在灰扑扑的板房区里算得上“气派”。刷着绿漆的木门框,玻璃柜台擦得还算亮堂,只是边角处蒙着永远擦不干净的灰尘。空气里混杂着劣质肥皂、煤油、咸菜疙瘩和纸张受潮的复杂气味。柜台后,货架上稀稀拉拉地摆着些凭票供应的紧俏货,更多的位置空着,无言地诉说着物资的匮乏。
苏建国佝偻着背,挤在排队的人群里,像一截被风霜侵蚀得快要断裂的老树桩。他裹着那件磨得亮、肘部打着厚厚补丁的旧棉袄,深陷的眼窝里盛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焦虑。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紧紧攥着那个干瘪的布钱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每一次挪动,都像在拖拽着他心头沉甸甸的石头。
终于轮到他了。他挪到靠里的一个柜台前。柜台后面,站着的正是李红梅。
李红梅穿着供销社统一的、洗得白的蓝布罩衫,两条粗黑的辫子依旧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只是比起几个月前那副公事公办、带着点不耐烦的紧绷,她的神情似乎有了些微的不同。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扫过苏建国那身破旧的工装和冻得通红开裂的手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买啥?”李红梅的声音依旧不高,带着点公事公办的腔调,但少了当初那种居高临下的冰冷。
苏建国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目光死死盯着玻璃柜台下面那几卷颜色暗淡、质地粗糙的棉布。他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同志…扯…扯点布…娃…娃娃穿的…”声音干涩而微弱,带着巨大的窘迫。他攥着钱包的手微微颤抖着,里面那几张可怜的毛票和零碎粮票,能扯多少布?能给光光做件像样的冬衣吗?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李红梅没说话,目光却越过苏建国的肩头,仿佛穿透了供销社嘈杂的人群和灰扑扑的板房区,落到了那个在墙角青瓦旁、裹着破布瑟瑟抖的小小身影上。那天苏卫东如同凶兽般护崽的疯狂,那个男人绝望的嘶吼,还有事后从街坊邻居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的关于这个“家”的碎片——失去亲姐的三个光棍舅舅,废墟里刨出来的外甥女,那个画画傻乎乎的卫民……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翻滚。
她锐利的目光重新落回苏建国佝偻的背脊和布满风霜的脸上。那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像是被生活的重担一刀刀刻出来的。这个沉默寡言、浑身脏污的男人,就是在这样的绝境里,用他那双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死死托着那个小女娃的命?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李红梅心头翻涌。是同情吗?是。但似乎又不止。还有一丝……对这个男人如山般沉重担当的、近乎震撼的触动。在这片被苦难浸透的土地上,这样的男人,太少了。
她没再看苏建国,而是迅低下头,动作麻利地从柜台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腾了几下。然后,她拿出了一卷布。不是柜台上摆着的那种粗糙的深色布,而是一小卷颜色稍微鲜亮些、质地也略细软些的浅花布!只是那布匹的边缘明显被虫蛀了几个细小的洞,还有一小块颜色染得不太均匀,算是“瑕疵品”。
“喏,”李红梅将那卷花布“啪”地一声放在柜台上,声音依旧不高,却没了之前的疏离,“这个…处理品,虫蛀了,染花了点。便宜,按次布价给你算。”她飞快地报了一个低得让苏建国几乎不敢相信的价格,眼神却瞥向别处,仿佛只是公事公办地处理残次品。
苏建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柜台上那卷浅花布!那柔软的质地,那虽有小瑕疵却依旧鲜亮的颜色…这…这是光光能穿的?!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价格!他布满冻疮的手指颤抖着,下意识地去掏钱包里的钱和票。
“钱…票…”他喉咙干涩,声音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一丝惶恐的激动。
“不用粮票,”李红梅打断他,目光飞快地扫过苏建国那激动得几乎要抖的手,又迅移开,落在旁边空着的货架上,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平淡,“处理品,就这点钱。快点,后面还有人。”她催促着,却更像是掩饰什么。
苏建国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数出那几张珍贵的毛票,双手捧着,极其珍重地、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台上。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更加笨拙,指尖的冻疮裂口渗出的血丝蹭在了毛票上。
李红梅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在那点刺眼的血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她没说什么,只是动作极其麻利地收钱、开票,将那卷花布卷好,推到苏建国面前。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
“谢…谢谢…”苏建国佝偻着背,双手颤抖地抱起那卷花布,如同抱着稀世珍宝。深陷的眼窝里第一次因为这陌生的善意而涌起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和不知所措。他笨拙地、语无伦次地低声道谢,布满风霜的脸上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却只让皱纹扭曲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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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梅没看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已经转向了下一位顾客。但在苏建国抱着布,佝偻着背、脚步有些踉跄地挤出人群时,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沉重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供销社门口清冷的光线里。那眼神里,之前的锐利和公事公办彻底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同情,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对这个如山般沉默坚韧的男人的……欣赏。
几天后,天气骤然变得更冷。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板房区薄薄的墙壁。苏建国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稀薄的玉米糊糊,深陷的眼窝里满是沉郁。晓光的小脸越苍白了,最近连咳嗽都多了起来。李老师说的“营养”…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一咬牙,再次踏进了青瓦巷供销社。这次,他排在卖副食品的柜台前,目光在玻璃柜台里那几罐印着“麦乳精”字样的铁罐子上贪婪地停留着。那金黄色的粉末,散着诱人的奶香和甜味,是传说中能给孩子“补身子”的金贵东西。但那价格标签上的数字,让他眼前阵阵黑。
轮到他的时候,柜台后面正好又是李红梅。苏建国佝偻着背,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同…同志…麦…麦乳精…多…多少钱一罐?”
李红梅看着他这副样子,再看看他目光死死盯着的麦乳精罐子,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一股酸涩涌上喉咙。她沉默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价格——那个数字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她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趁着柜台前暂时没人,迅弯下腰,从柜台最下面一个不起眼的纸箱里摸索了一下。
再直起身时,她手里拿着一个同样印着“麦乳精”的铁罐子,但罐体明显瘪进去一大块,标签也有些破损。
“这个,”她将瘪罐子快推到柜台边缘,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苏建国能听见,“运货的时候压瘪了,标签也坏了。按处理价,就…就收你成本价的一半。”她报出了一个比原价低得多、却依旧让苏建国心惊肉跳的价格,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警告,“快收好!别让人看见了!”
苏建国看着那个瘪瘪的罐子,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巨大的惊喜和一种无法承受的惶恐交织着冲击着他!他布满冻疮的手颤抖着伸向那个罐子,指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一半的价格…那也几乎是他钱包里剩下的所有了!买了这个,下个月的煤球钱怎么办?
“太…太贵了…”他喉咙里滚出嘶哑而痛苦的字眼,深陷的眼窝里充满了挣扎和绝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恋恋不舍地、近乎贪婪地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瘪瘪的铁罐子,随即猛地别开脸,像是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他佝偻的背脊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不…不要了…”声音干涩得像砂轮摩擦。
说完,他像是逃难一样,猛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地就想挤出人群。那背影里透着一种被生活彻底压垮的灰败和狼狈。
“等等!”李红梅急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苏建国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
李红梅看着他灰败的脸色和深陷眼窝里的绝望,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飞快地拿起那个瘪瘪的麦乳精罐子,又迅从旁边称了一小撮最便宜的、几乎全是碎末的饼干渣,用旧报纸胡乱包成一个小包。
她将瘪罐子和饼干渣小包猛地塞进苏建国僵硬的手里!动作快得不容拒绝!
“拿着!”她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眼神灼灼地盯着苏建国瞬间瞪大的、充满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罐子是处理品!饼干渣是碎的,卖不上价!就当我…给孩子的!不许推!赶紧走!”最后一句,语气近乎严厉,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催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可能投来的视线。
苏建国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僵硬地抱着怀里那个带着凹陷的冰冷铁罐和那包轻飘飘的饼干渣,感觉像抱着两块烧红的烙铁!巨大的震惊、无法承受的感激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惶恐瞬间淹没了他!他布满风霜的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深陷的眼窝瞬间通红,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被他死死地憋住。
他佝偻的背脊剧烈地颤抖着,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红梅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点了一下沉重的头颅。喉咙里出一声短促而沉重的、如同呜咽般的抽气声。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将那个瘪瘪的麦乳精罐子和旧报纸小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护着易碎的稀世珍宝,又像是抱着偷来的赃物,脚步踉跄地、几乎是撞开人群,冲出了供销社那扇刷着绿漆的木门,消失在门外凛冽的寒风里。
李红梅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沉重背影,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她抬手,装作不经意地拂过眼角,指尖触到一点微不可察的湿润。她迅整理好表情,恢复了柜台后那个干练麻利的售货员模样,扬声对下一位顾客道:“买点啥?”
只是,当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柜台角落那个堆放处理品的纸箱时,眼底深处,那份对那个沉默坚韧男人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漾开的涟漪,久久未曾平息。
寒风卷着尘土,扑打着供销社的门窗。
柜台后,售货员李红梅的神情依旧平静。
而那个被强行塞到苏建国怀里的、带着凹陷的麦乳精铁罐,此刻正紧贴着他冰冷的胸口,传递着一丝微弱却无比滚烫的、来自陌生人的暖意。这暖意,与墙角青瓦旁晓光懵懂的笑脸一起,成了这片灰暗寒冬里,支撑他继续佝偻前行的、微弱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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