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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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铁蒺藜碎陶片与铜板的重量（第1页）

落尘镇的白天，日头昏黄依旧，空气里浮荡着呛人的尘土和牲口粪便的酸馊气。阿宁和王浩蹲在老槐树虬结粗壮、布满深深刻痕的树根后面，远离了老周头说书摊前那稀稀拉拉的听众。脚下是坚硬冰冷的泥地，几片枯叶被风卷着，打着旋儿撞在阿宁冻得红的脚踝上。

王浩枯瘦的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勾画着，眉头紧锁。他刚结束了一场“推销”，对象是那个卖干瘪菜叶和劣质陶罐的老太婆。效果……近乎于无。老太婆浑浊麻木的眼神，在王浩提到“玄冰玉净瓶”时，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仿佛他只是在谈论今天的风沙有点大。现实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王浩眼中昨夜燃起的孤注一掷的火苗。

“不行……”王浩的声音带着挫败的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坚硬的土坷垃，“他们对‘新鲜’玩意儿……根本没概念，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那些裹着破袄、面黄肌瘦、眼神浑浊麻木的镇民，“对他们来说，能填饱今天的肚子，不被老鼠半夜啃了脚趾头，就是天大的事。”

“老鼠？”阿宁正无意识地揉着因寒冷和饥饿而隐隐作痛的肚子，听到这个词，眼睛猛地一亮！裤袋里的琉璃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他思维的跳跃，传来一阵轻微的温热悸动，像是在催促。

一个画面闪电般劈开他脑海中的迷雾——不是飞机轮船，也不是手机汽车，而是他那个世界里，在老旧小区楼道角落、在奶奶家堆杂物的棚子里，经常能看到的一个极其简陋、却异常有效的小东西！

“王浩！”阿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他一把抓住王浩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抖，“老鼠！我们抓老鼠！”

王浩一愣，眉头皱得更紧：“抓老鼠？怎么抓？学猫叫？还是用你那碎片当诱饵？”他语气带着一丝烦躁，显然觉得阿宁在异想天开。

“不！用夹子！”阿宁的眼睛在昏黄的天光下亮得惊人，他飞快地用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比划起来，“一个简单的机关！我见过！老家那边很多！用木头或者……或者硬点的树枝做个架子！再找根有弹性的东西，像……像弓弦那样的！弯起来，绷住！中间放个小小的踏板，连着触机关！上面压块石头！老鼠只要踩上去……”

他语飞快，手舞足蹈，努力回忆着童年记忆里那个简陋捕鼠夹的结构。那些曾经被视作寻常甚至有些土气的玩意儿，此刻在这绝望的落尘镇，却成了照亮生存之路的火花！

王浩破碎镜片后的眼神，随着阿宁的比划和描述，从最初的茫然和不耐烦，渐渐凝聚起锐利的光芒！他的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迅拆解、重构着阿宁描述的机械结构——杠杆、弹性势能、触装置、重力势能转化……原理清晰得如同教科书上的案例！在这个连铁钉都稀罕的地方，这简直是天才的构想！

“明白了！”王浩猛地打断阿宁，眼中重新燃起火焰，那是属于他理性思维的火焰，“材料！我们需要材料！硬木或者硬树枝做基座和压杆……弹性好的枝条做‘弓臂’……触机关需要精细点的卡扣……压石……诱饵……”

生存的压力瞬间转化为行动的动力。两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在老槐树附近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

落尘镇最不缺的就是垃圾和废弃之物。他们在墙角堆积如山的垃圾堆里翻找，在歪斜土墙的裂缝里抠挖，在风化的石头缝里摸索。手指很快被冻得麻木，又被粗糙的砂石磨破，渗出血丝，但两人浑然不觉。

“这个！”阿宁兴奋地低呼，从一堆腐烂的菜叶和不知名的碎骨下，拖出一截手臂长短、小儿臂粗、布满尖刺的深褐色枯枝——铁蒺藜！虽然枯死，但枝干依旧坚硬沉重，带着一种狰狞的质感。这是做基座和压杆的绝佳材料！

王浩则在一个被遗弃的、底部碎裂的粗陶罐残骸旁，小心翼翼地捡起几片边缘相对锋利、厚度适中的碎陶片。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反复摩挲着陶片的边缘和厚度，破碎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芒：“这些……可以打磨成触卡扣……”

最关键的弹性“弓臂”却成了难题。普通的枯枝一弯就断，根本无法蓄力。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阿宁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老周头靠放在破木桌腿旁、那根用来拨弄灶膛灰烬的光滑细木棍！

那木棍通体乌黑油亮，不知是什么材质，只有拇指粗细，却给人一种异常坚韧的感觉。

“周爷爷……”阿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鼓起勇气，挪到老周头身边。老周头刚结束一段讲述，正低头啜饮着粗陶碗里的凉水，浑浊的目光低垂着，仿佛没看见他。

“那个……棍子……能……能借我们用用吗？就一会儿……”阿宁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恳求。

老周头抬起浑浊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扫了一眼阿宁冻得通红、沾满污泥和血痕的手，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王浩手里拿着的铁蒺藜枝和碎陶片。没有任何询问，也没有丝毫好奇。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沙哑的“嗯”声，便又低下头去，仿佛那根陪伴他多年的拨火棍，只是一根随处可见的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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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光滑坚韧的乌木棍。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

材料齐备！两人立刻缩回老槐树巨大的树根后面，开始了紧张的制作。

没有工具，只有双手和捡来的锋利石片。过程艰难而笨拙。阿宁负责用石片费力地削砍、打磨那截沉重的铁蒺藜枝，试图将其修整成基座和沉重的压杆。粗糙的石片磨得他满手血泡，坚硬的木质震得他虎口麻，碎屑和木刺扎进皮肉，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汗水混着泥土从额角滑落。

王浩则专注于更精细的活计——用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碎石片，小心翼翼地打磨那几片选中的碎陶片。他要将其边缘磨得尽可能光滑，并在特定的位置刻出卡槽。这需要极其稳定的手和乎寻常的耐心。陶片极其易碎，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王浩屏住呼吸，破碎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因为全神贯注而微微颤抖。好几次，陶片边缘崩裂，碎片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染红了灰白的陶粉，他只是皱皱眉，用破麻布衣角胡乱擦一下，继续埋头苦干。

时间在冰冷的专注中流逝。老槐树虬结的影子在昏黄的地面上缓缓移动。老周头沙哑低沉的讲述声在远处断续传来，成了他们劳作唯一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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