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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将熄时,温照影终于收了针。
石绿的兰草叶尖添了点鹅黄,在绢面上浮着层暖意,顾客州说的配色,她绣出了自己的风骨。
江闻铃坐在对面的竹凳上,侧腰的纱布换过新的,血渍已淡成浅褐。
他指尖悬在那抹鹅黄上,没敢碰,语气中有些不服输:“顾客州的眼光,倒也不算差。”
温照影将绣样卷进锦盒,闻言轻笑:“他画山水是极好的,少有人能比。只是不懂绣线的脾气。”
嫂嫂当时就是被他的画骗了……
“怎么了?”
“没什么。”他别开目光,看向窗外泛白的天色,“只是觉得……嫂嫂做这些时,眼睛里有光。”
像……像被雨洗过的月亮,清润又鲜活。
温照影的手顿了顿,将锦盒锁好:“绣娘看绣线,就像将军看兵器,自然要上心些。”
江闻铃看着她的背影,他想问,可开不了口。
她是否还记得十一年前那个雨夜,她给一个缩在墙角的脏小孩递了一把油纸伞。
那把伞,把他糟糕的人生阴霾,全驱走了。
她知不知道,当时他讨不到钱,已经被打了半月。
那夜,他本想让风寒把自己冻死的。
幸好她出现了,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他没问。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成了负担。
他们之间的隔阂,从不只是一句“嫂嫂”……
“你该回府了。”温照影把茶推给他,“再晚,该有人说闲话了。”
“嫂嫂怕了?”他端起茶盏,见她微怔,又低笑,“我伤还没好,谁敢说闲话?”
“我怕。”
她直白道,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纱布上:“我怕你再出事。”
更怕自己越来越习惯他在身边,习惯他眼里的光,习惯这绣坊里的烛火比侯府的更暖。
江闻铃的笑淡了。
他放下茶盏,从怀里掏出块象牙玉佩,拿给她:“这个你收着。”
“这是……”
“成平侯府的信物。”他推到她面前,指尖压着玉佩,“若绣坊有事,让青禾拿着它去成平侯府。”
温照影看着那块象牙玉,想起他衣袍上沾的棉,想起衣柜里交缠的呼吸,心跳莫名乱了半拍。
“我不能要。”她推回去,“顾客州若看见,又要生事。”
“那就藏起来。”他的指尖固执地抵着玉佩,眼神亮得像要钻进她心里,“算我求嫂嫂了……”
“为什么?”温照影看着他,看他眼中不断闪躲的目光,质问。
江闻铃干脆把头埋起来,闷声:“因为……我爹走后,你是唯一一个还在意我和娘的人,你且让我报恩罢。”
他不知道自己怎了,说谎时,音色都在颤。
他往常油嘴滑舌,什么说不出?
温照影终是没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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