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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幸妤面色端凝,对高月窈道:“你且去大雄宝殿祈福,我欲先往西偏殿,为一位故友上炷香。”
高月窈眼底微光一闪,旋即笑道:“温姐姐情深义重,自当如此。小妹先去殿中为父兄母亲祈福,稍後便来寻你。”言毕,携采薇径往大殿。
温幸妤带着静月芳澜转入西偏殿後一净室,室内唯设一案,上供一白瓷素坛,旁立一木牌,书“陆观澜之位”。
她屏退婢女,独对骨灰坛,缓步上前,轻抚冰冷坛壁,低语喃喃:“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今岁汴京雪甚,观澜哥……你在那边可好?”[1]
言语间,暗自从怀中取出一巴掌大的油纸包,又从袖袋里抽出个小臂长丶一寸宽的扁匣。
动作迅速的替换完毕。
“观澜哥,我来年再来看你。”
语声哽咽,强抑悲声,取香三炷,就长明灯点燃,深深三拜,插入炉中。
香烟缭绕,映得她面容愈发苍白清寂。
这厢在上香,那厢皇宫里的祝无执,也才得了高月窈临时决定同去铁佛寺的消息。细问之下,才知瓶儿路上被两个乞儿纠缠,摔了跤,故而姗姗来到宫门口。
祝无执本就疑心温幸妤看《寰宇记》这种地志风俗类的书籍,如今高月窈又跟她一起去铁佛寺,彻底确定,她又企图逃跑。
殿中内侍见摄政王脸色阴沉,登时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了霉头。
祝无执静坐片刻,心底冷笑。
他倒要看看,这次她打算如何逃出生天。
*
铁佛寺。
高月窈祈福毕,寻至净室外,见温幸妤推门出来,神色难掩悲伤。
她上前挽臂,柔声道:“听闻寺後‘望岳台’视野绝佳,可观汴梁雪景,你我同去一观如何?”
温幸妤心绪未平,同高月窈不动声色对视一眼,略一颔首。
二人登台。此台悬于山壁,视野豁然开朗。但见千峰裹素,万壑堆银,汴京城隐现于茫茫雪雾之中,气象宏阔。
朔风扑面,温幸妤不禁拢紧斗篷,凭栏远眺,神色沉静。
高月窈立于其侧,赞叹道:“汴京雪景果真豪阔。”
恰一阵风过,卷起台上浮雪,迷人眼目。
高月窈侧身贴近,状似为温幸妤遮挡风雪,耳语道:“安心去罢。”
话音未落,藏于斗篷下的手,借身形遮挡,猛地于温幸妤腰後发力一推。
温幸妤早有预料,并未挣扎,惊呼一声,身子如断线纸鸢,掼出栏杆之外,直坠下方覆满积雪的山坡。
天旋地转中,她看见的最後一眼,是高月窈深沉古怪的眼神。
来不及细想,她蜷成一团,护住头,顺着雪坡往下滚。
坡上积雪深厚,温幸妤身着月白斗篷,瞬息便被卷入枯枝之间,踪迹渐隐于茫茫雪幕之中。
静月和芳澜就站在四五步开外静侍,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二人疾步到跟前,还是连温幸妤的一片衣角都来不及抓。
眼看人消失不见,两人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高月窈佯装惊慌失措:“不好了!温姐姐失足坠崖了!快来人啊!”
待亲卫们赶来,系了绳索翻下看台去寻,她伏于栏杆,眼底浮现几分愧疚。
接下来的事,只盼温幸妤不要怨她。
远在皇宫听政的祝无执,得了消息後,明知她是为了脱身,不太可能出事,但一想到她滚下山坡难免受伤,顿时心神不宁,又担忧又恼恨。
他暗骂一声“冤孽”,即刻策马出宫。
到地方後,眉睫结霜,发顶和肩头落满了雪花。
他管也不管,阔步行至看台,扫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女子,眸光森冷。
正欲翻下栏杆亲自去寻,就听得身後传来女子清悦的嗓音:“大人且慢!”
“可先听表妹一言?”
他脚步一顿,转回头睨着跪在地上的高月窈,凤眸微眯。
俄而,他缓声开口:“说。”
高月窈跪得笔直,正色道:“大人现在去坡下寻,也来不及了。提前雇佣的车夫,定然已将温姐姐转送至旁处。”
她顿了顿,顶着那森冷的目光,强装镇定:“我知道温姐姐的去向。只要大人能允诺件事,我将知无不言,且甘心接受您的惩戒。”
【作者有话说】
[1]引用白居易的《梦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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