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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既想要她的命,便也休要怪她不留情面。
姜姝看向珠儿,问道:“青玉可交待了行事的时辰?”
珠儿点点头:“她让那几个无赖于未时五刻到别苑的栾树林行事。”
珠儿原以为自己算是命途不顺了,可好歹兄嫂没想过要她的命,和姜姝相比,她还算是幸运的那个。
她心里乱得很,又替姜姝感到不平,义愤填膺道:“小姐,您快些把这事告诉老爷,老爷是您的亲生父亲,定会给您做主。”
姜姝摇摇头,莫说她没有证据,便是将证据摆到姜文焕面前,姜文焕最多不过斥责杨氏母女一通,外加禁足悔过。这些惩罚又哪里能抵消得了杨氏母女的恶毒用心。
只有以牙还牙方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姜姝看向珠儿:“你可还记得青玉进的是哪家赌坊,寻的是哪几个打手?”
珠儿虽笨手笨脚,记性却极好,莫说赌坊,便是那三个打手的样貌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她点点头,回道:“记得,都记得。”
姜姝把自己手腕上的赤金麻花手镯塞到珠儿手中:“你去买一身和青玉一模一样的衣裳,戴上帷帽,伪装成青玉,到赌坊寻到那三个打手。”
“就说行事的地方变成了紫薇林,时间提前到未时一刻,届时信阳侯府的二奶奶会穿一身雪青色褙子到林内散步,他们务必得让二奶奶身败名裂、声名狼藉。”
珠儿思索了半晌,总算明白了姜姝的用意,但心里还有不明之处,她低声问道:“二奶奶为何笃定二小姐会穿雪青色的褙子?”
姜姝勾唇轻笑:“姜然做梦都想嫁给大伯,只要让人把大伯喜欢雪青色的消息透露给她,并且告诉她大伯会参加布政使夫人家的宴会,她参加宴会时定会穿上雪青色衣衫。”
虽说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姜姝依旧有些心慌,第一次做害人的勾当,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的,总痛快不了。
姜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仰躺到贵妃榻上,抬起手,不重不轻地揉捏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阳光像是碎金子,从窗外一直洒到窗内,姜姝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阳光的璀璨,她睁开眼睛,顺着窗子往外瞧。
只见阳光打在窗外的青竹上,犹如浮光跃金,美得像一副画。但那画却不是单纯的静物画。
竹丛下放着一个小案几,案几上置着茶具,陆长稽闲闲坐在案几旁,姿态闲散,眼神却锐利的像一把刀子,他凝着姜姝,低声道:“弟妹好手段!”
姜姝一凛,寒意从脚底直升到天灵盖,身体像是被寒冰封住了,连动一下都十分艰难。
她张张嘴,挣扎了半晌,总算发出了声音:“大伯,我不是平白无故算计自己的手足,实在是事出有因。”
虽说信阳侯是信阳侯府的主君,但他早已致仕,现下整个信阳
侯府都仰仗陆长稽过活。
她想要害人也就罢了,竟还是以陆长稽为诱饵,易地而处,她若是陆长稽,定不会原谅利用他害人的元凶。
若是陆长稽认为她是心思歹毒之人,对她生出成见,她以后还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姜姝紧张地盯着陆长稽,仔仔细细观察陆长稽的神情,想要探一探陆长稽的心意。
可惜,陆长稽只说了那一句话,而后就不再言语,他垂下眸子,修长的手指执着杯盏,慢条斯理品茶。
他越不说话姜姝心里越紧张,姜姝搓了搓衣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说完以后,陆长稽尤不出声,姜姝窥不透他的想法,百爪挠心,急得险些哭出来,眼角红红的,仿佛傍晚西天上那一抹艳丽的霞。
姜姝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是杀是刮,总要探出陆长稽的态度才能安心。
她握紧衣袖,直直看着陆长稽的漆眸,低声道:“或许大伯认为女子当贤淑和顺、温婉善良,但我的生长环境由不得我做一个温顺的人。”
“我嫡母比不得侯夫人豁达,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连饭食都吃不饱,十三岁之前,我没有穿过新衣,二妹妹不喜欢哪件衣衫,嫡母就会把哪件衣衫赏给我。”
“我比二妹妹年长两岁,穿上她的衣衫总要露出一截子手腕,到了冬日,我冻得满手是疮,后来我借着给父亲端茶的机会,故意把茶水洒到手上,自那以后我才有合体的衣裳穿。”
“还有我的亲事,若不是世子冒然登门,识破了嫡母的计谋,现下嫁到信阳侯府的便是我二妹妹了。”
“我自小受尽委屈,但凡不如嫡母的意,就会被她百般折磨。前几日她生辰,只因我拒绝了她的要求,便谋划着毁我清白,我知道我的手段阴狠毒辣,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姜姝顿了一下,眸中闪烁出坚毅的光:“如果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样做!”
姜姝谨慎惯了,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过,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冒险的一场豪赌,她把自己的心剖开,把致命的一面摆到他面前。
若是不赌,她必输无疑,赌了,最起码有赢的可能。
她赌他是个心存善念的人。
姜姝紧盯着陆长稽,擎等着他的审判。
她知道,他若再不开口,她体内的那根弦就会断裂,她也再无转圜的可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姜姝濒临崩溃之际,陆长稽总算开了口:“我从来不说反话。”
他说她好手段,就只是纯粹的赞扬她手段高明。
他在宦海沉浮多年,看惯了炎凉世态。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犹如浮光掠影,这座山起来了,那座山消弭了,前一日还烈火烹油的府邸,下一日就变成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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