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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阔接着说:“但是当地人现在不用这个纸了,造价高,价格也高。A4纸三十块五百张,又白又光滑。游客也不了解这门手艺,一看这纸这么粗糙还这么贵,都觉得忽悠傻子呢。”
“造纸体验呢?”樊青问。
“开着呢,体验的人也少。”李弘阔更惆怅了。“造一张纸的程序太多,最快也要两三天。很多游客一听觉得等不了。”
云南的风很慢,云很慢,阳光和时间像是缓缓流动的溪水。但现在太多人生活的节奏是汹涌奔腾的河。
栾也听着,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那你今天来找我……”
“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这几年也想过办法,开网店,直播卖纸都试过,没效果。我一直有个工作室账号,平时拍点造纸的照片视频……”
李弘阔笑着叹了口气:“拍得太差了,也没人看。”
“原来我外公还在我工作室,这些年他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我们工作室就两个人,也没人会拍照。一直想找个摄影师憨憨拍点能宣传的东西,但是没找到合适的,直到前天回来看到那张照片。”
听到这儿,栾也明白了。
“都快倒闭了,还要请人拍照。”栾也喝了口茶,“挺有情怀的。”
“别别别,要说做生意只为情怀不为赚钱,那是假话。”李弘阔笑了笑。
“当时开工作室的时候当然希望能赚点钱,但是也没指望暴富。就想着这门手艺既然传承到了我手里,我又喜欢,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把它再传下去,至少别再我这儿断了。哪怕多一点人能知道,我们这儿有造纸呢。”
李弘阔语气变得有点苦涩:“结果……可能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吧。我以前在深圳当程序员。”
看出来了——栾也和樊青同时想。
“我外公当初听说我要回来开这个工作室,真的挺高兴的,觉得这门手艺能传下去了。为了这个工作室忙前忙后,病了好几次。”
“后来生意不好……他又觉得对不起我。”
李弘阔低着头,看自己眼前那杯茶。
“觉得是他教我的这门手艺耽误了我,老是劝我不行还是把工作室关了回去上班……其实我知道他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李弘阔抬起头,语气刻意轻松了点:“再试试呗。”
栾也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樊青知道他在考虑,只是抬手帮他把杯里的茶续上。
“留个电话给我助理吧。”隔了接近一分钟,栾也重新开口。
“我考虑一下。”
樊青一愣,立刻拿出手机。
李弘阔并不气馁,反而感谢了好多次,一直到樊青把他送出门。
栾也还坐在茶室里,慢慢喝着茶,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樊青回来了才问:“人送走了?”
樊青坐回栾也旁边:“送走了,栾老师。”
栾也笑了半天,问:“你怎么看?”
“……有点傻。”樊青说。
因为一张照片就这么贸然来访的行为有点傻,说话和经营的方式有点傻,明明赔了还要坚持为了一件事奋斗的样子也有点傻。
不是蠢笨的傻,是在这样的倍速社会里抱残守阙的傻。
“是有点。”栾也点头。
风吹进院子里,花草摇晃,连带着茶室玻璃上的树影也跟着晃动。栾也又不说话了,樊青也不急,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栾也转头看向樊青。
“怎么样,樊助理。我们要去看看吗?”
樊青没立刻回答,只是转头看着栾也:“助理?”
就……助理啊。
“不喜欢啊。”
栾也毫不磕巴地换了一连串称呼:“honey宝贝对象老公男朋友,喜欢哪个?”
樊青瞪大眼睛,盯着栾也没说出来话,半晌才转过头低声憋出来一句:“我靠。”
栾也笑着又问了一遍:“我们要去看看吗?”
樊青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去的话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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