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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的说辞,被她抢先了一步,他只好抿住唇,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个不拘小节的女郎,反正去时已经睡了一路,白天换成晚上,根本没有什麽分别。加上此时茶的馀威彻底散去了,她拍了拍引枕,痛快地躺倒下来。
陆悯仍旧保持着半坐的姿势,闲话家常般打探:“女郎携带的那个匣子,是出发前预备好的吗?里面装着偃师的血,如何保证多日不坏?”
识迷闭着眼随口应答:“方外有红尘中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像这个匣子,火烧水浸不坏其质,里面的东西可以存放千年而不腐。别说是血,就算你放一朵花,千年之後开啓,仍能闻见燕朝时期的香气。”
他听完,慢慢沉寂下来,半晌叹了声造化神奇。
识迷觑他,“你一定在想,要是有个更大的,能装下偃师的满身血就好了。到时候杀鸡一样把偃师控干,随用随取,就再也不必受制于人了?”
陆悯笑起来,眼底荡漾起一片涟漪,“女郎把我想得太坏了,莫说世上没有这种东西,就算有,我也不能恩将仇报。”
识迷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心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不过将来的事,现在不用发愁,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把桥拆了就是了。
脑子里胡乱盘算了很多,後来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夜睡得很安稳,陆悯没有打呼噜说梦话的习惯,沉静得令人心安。
次日车辇又跑了半天,将近晌午的时候总算进城了。熟悉的参天大佛,半空中绕成环状的道场,还有日正当空下巍峨的九章府,这里才是一切玄妙之事的温床和起源。
停住车,护卫搬来脚踏,迎接太师下车。识迷跟在他身後落地,但没打算随他进府门,撑着腰道:“我要回离人坊了,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呢。今日初九,我翻了黄历,二十六宜嫁娶,那日你来娶我吧。”
边上站立的护卫们,大概觉得听见了世上最稀奇的一场对话。从古至今,从没见过如此潦草的婚事,就连穷人家也讲究个保媒下聘,合完八字再定吉日。而这位女郎,自己看了日子自己决定,不用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这可是有些太儿戏了?
衆人不敢直视太师,只敢垂着眼,拿馀光偷看。结果太师居然没有异议,说了声“好”,这件事就这麽定下了?
女郎摇了下手臂上的披帛,转身往直道那头去了,太师没有派车送她,径直登上台阶,迈进了九章府的大门。两个人似乎不太熟,也不打算培养感情,各有打算各忙各的。仿佛到了年纪,婚姻是一场合作,彼此能将就就可以,管他钟鸣鼎食位高权重,我不嫌你,你也别挑我。
太师此时已被府内的参赞接进去了,议事堂里还等着他主持大局。随行的护卫这时功成身退,待太师走远,纷纷直起了身。
副将无言地望向白鹤梁,又望了望女郎离开的方向。
白鹤梁道:“别看了,快驾车追上去,送女郎回宅邸。”
反正识迷也不计较到底是谁的主意,有车就乘,能尽快到家就行。
进了门,院子里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她回身关上大门,仔细别好门闩,顺着长廊走到底,推开了暗室的门。
暗室里整齐摆放着几口木箱,掀开盖子,偃人们都静静蜷缩在里面。她取出三根销钉,一一插回他们耳後,再探手一抹他们的前额,偃人不像僞人,少量血就能唤活。等上约摸一盏茶,染典他们就活蹦乱跳地苏醒了。
“阿迷,”艳典问,“这一路高兴吗?”
识迷说高兴什麽,“回来的路上没吃着好吃的,想起还有很多活计等着我,我就作头疼。”顿了顿问,“你们哪个的右臂受了伤,让我看看。”
三个人都捋起了袖子,染典的小臂上留下好大一个刀口,深可见骨。识迷拽过来查看,翻箱倒柜开始查找,嘴里嘟囔着:“上回偃师让我收起来的,放在哪里了……”
找了半天,找到一个罐子,里面都是用剩的原料。修补这样的缺口很简单,重新填上,再拿浸湿的布包裹,通常一晚上就复原了。
接下来四个人上院子里打扫落叶,再浇浇花,忙完了并排坐在台阶上,太阳也快落山了。
“不夜侯父子都死了,阿迷你怎麽还是心事重重?”阿利刀偏头问,“杀得不够吗?”
识迷“嗯”了声,“不太够。”
艳典道:“还要杀谁?这次我去。”
说来话长啊,识迷撑住脸颊叹气,“这回不能杀,得把人带回来。天黑出发,天亮前到家,能做到吗?”
其实抽取了灵识的偃人是不知道累,也不知道痛的,但她仍旧愿意拿他们当人看,因为人世寂寞,他们已经算是家人了。
艳典上次赋闲,这次要大显身手。她蹦起来,昂首挺胸道:“包在我身上。”
“不要惊动任何人,悄悄行事。”识迷又叮嘱了一句。说完摊开双手,就着落日馀晖查看,盘算着,“七日内忙完,剩下三日准备出嫁,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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