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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道不尽凄凉 雁门关外17（第1页）

他万万没有想到，无意之间自己竟然与石敬瑭的三夫人结识了，还对弈两盘围棋，琵琶与横笛和鸣两曲，并彼此引以为钟子期与俞伯牙般的知音。自己本是冲着刺杀石敬瑭而来，而自己却把石敬瑭的三夫人引为知音，若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小子，你为什么给三夫人送银子？”那军卒头目厉声问道。

李凌霄强自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滔天巨浪，佯作无奈地说：“军爷，刚才二位公子，不对，不对，刚才三夫人去我们古方棋苑下棋，荷花姑娘将这两锭银子遗落在棋苑。我们棋苑是童叟无欺，拾金不昧，故而追着送过来的。”

那头目看着李凌霄手里的银子，眼珠转了转，然后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三夫人与荷花姑娘知道遗落在你处吗？”

“应该不知道吧。”李凌霄故意喏喏地回道。

“这就好办了。这样吧，你把银子交给大爷我吧，我负责替你归还三夫人。赶紧滚吧。”

李凌霄看这头目的神色，知道他不会归还，定会据为己有。对于李凌霄而言，银子给与不给那位三夫人无所谓，他只想知道这位“吴公子”是谁。

“那就多谢军爷了。”李凌霄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文碎银子，连同那两锭银子一起交给那头目，卑躬笑着说道：“劳烦军爷替小人跑腿，小人实在过意不去。这点散碎银两孝敬军爷，买杯茶喝吧。”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有俗话说：官不打送礼的，狗不咬拉屎的。那头目看到李凌霄如此上道、懂事，便换上一副笑脸子：“不错，不错，你小子真的不错。”那头目边说边收了银子。

“军爷，小人孤陋寡闻，不知这位三夫人如何称呼？”李凌霄似随口问道。

“你小子还真就是孤陋寡闻，节度使大人最宠爱的莲儿夫人你都不知道。对了，大爷再给你透个底，莲儿夫人马上要当贵妃了，日后没准儿还是皇后呢。节度使大人最是宠爱这位三夫人啦。”那头目神秘兮兮地说。

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刚才他还怒斥手下军卒屁话恁多，现在反倒他啥都往外秃噜了。

即便这个小头目不告诉，李凌霄也知道。石敬瑭刚刚反叛，尚未称帝，但迟早要自立朝堂，如今外面早已经疯传开来。石敬瑭自立朝廷，他的夫人自然要封皇后，封贵妃。但是，听头目所言，莲儿夫人是石敬瑭最宠爱的，还有可能日后封后，这便不是一般的宠爱了。

既然知道了这是石敬瑭的府邸，李凌霄便围着府院，远远转了一圈。当他转完这一圈，不由倒吸口凉气。石敬瑭府邸高墙壁垒，把守森严，入府极其艰难。入府都极其困难，更何谈刺杀，他不免一时怅然。

李凌霄带着复杂的心情，回了暂时居住的客栈。

回到客栈，他便将今日的情形与阿克简单叙说了一遍。没想到，阿克听完后兴奋起来：“公子，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凌霄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阿克。

“公子，既然这个莲儿夫人如此重要，我们可以好好利用啊。比如把她绑了，挟持着她带我们进石敬瑭府邸。再比如，我们劫持她做人质，寻个偏僻的地方，引石敬瑭来救，我们顺势干掉那狗贼。”阿克兴奋地说。

李凌霄不由苦笑。在回来的路上，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些。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一则，男人间的战争，岂能用一个弱女子做筹码，这不是大丈夫所为。二则，今日接触下来，他真就把莲儿引为知音人，根本下不去手。三则，即便将莲儿劫持为人质，石敬瑭就会就范吗？与江山相比，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想一个男人的办法。”李凌霄瞥了一眼阿克。

阿克无奈地闭嘴了。多年生活在一起，他太了解李凌霄了。虽看似一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但骨子里是一个大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不屑鸡鸣狗盗、恃强凌弱。

“这样吧，明日我与那莲儿夫人有约，你随我一同去，届时我们见机行事。最多我们稍微用强，逼迫她就范，为我们讲述一下石敬瑭府邸的构造与地形。切记，稍稍用强即可，不可莽撞。”李凌霄郑重说道。

阿克点了点头，但眼珠子还是多转了两圈，有着不为人所察觉的狡黠。

他们起了一个大早。一来转一转太原城，查勘地形；二来寻个地方烧些纸钱。今日七月十五，中元节，是中原传统的祭祖节令。

中元节又叫鬼节，传说是鬼门关大开之日，所有祭祀的物品，还有对亲人的哀思，今日都能够送进地府，逝去的亲人亦都能收到。

在天山，但凡遇到清明节、中元节、除夕等日子，李凌霄都会烧些纸钱，祭奠爷爷、奶奶等亡魂。突厥也有拜高山、祭祖窟的习俗，只是与汉家的时间、方式不同。阿克是突厥人，但对突厥早生怨恨，不再遵从突厥习俗。而在汉家祭祀节令，他也随着李凌霄一同祭拜自己的父母与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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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犹暗，太原城的大街口、小巷边已经跪得满都是人，男女老幼哀声四起。

战争就是白骨堆积，亡魂累累。先唐末年以来，中州大地战事频仍，再加之天灾人祸，饿殍遍野，横尸更是千里不绝。亡魂多，祭祀的人便多。中元节这一天，真就个普天同悲，纸灰四起。太原城亦不例外。特别是自打石敬瑭举兵造反以来，太原附近大小战事上百起，如今李唐军队更是历久围城。每天都有战死的亡魂，更多的是白人送黑人。

据说，太阳没有升起的暗黑时刻，是祭祀的最好时辰。这个时候阴气不散，更容易把哀思和祭品传递到阴曹地府。所以，人们大多都会在太阳没升起的时候进行祭拜。

幽暗的天光里，太原城四散飞灰，如黑色蝴蝶般漫天飞舞，带着对亲人的哀思和悲痛，在晨风中飘飘摇摇。本就是昏暗的天光，在烟雾缭绕中更是蒙眬。汾河边，众多含悲带泪的人正流放着一盏盏河灯。河灯挨挨挤挤，次第逐流。在熹微的天光中，烛光映红了汾河水，如血色般流淌着，直向远方。

李凌霄深深皱着眉头，沿街沿河默默走着，充耳可闻的都是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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