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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皇后的橄榄枝 第三 筹码之思(第1页)

冷宫里的午后总是昏沉的,阳光透过糊窗纸的破洞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亮斑,里面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苏凝坐在光斑边缘,手里捏着一根从墙角拾起的枯草,无意识地撕扯着。

昨夜皇后的密信像一颗石子,投进她沉寂了三年的心湖,漾开的涟漪到此刻还未平息。“晋嫔”二字反复在脑海里盘旋,带着蜜糖般的诱惑,却也裹着淬毒的尖刺——这宫里的每一份“恩赐”,早在暗处标好了代价。

她想起刚入宫时,父亲托人捎来的话:“阿凝,宫里的好处,若不是自己挣来的,吃了迟早要还。”那时她不懂,总觉得凭着几分才情和安分,总能在夹缝里求个安稳。如今才明白,安分在这深宫里,从来不是护身符,而是任人宰割的凭证。

木匣里的两封密信,是她仅有的“挣来的东西”。

苏凝起身,再次搬开床脚的方砖。木匣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霉味散出来,混着淡淡的焦糊气——那是皇后密信残片的味道。她先取出淑妃那封泛黄的信,展开在膝头。

信纸是上好的桃花笺,当年淑妃偏爱这种带着香气的纸。上面的字迹张扬跋扈,笔画间都透着一股恃宠而骄的傲气。信里详细写了淑妃如何买通皇后兄长身边的小厮,如何模仿笔迹,如何计划在“搜出”密函时,让小厮反咬一口,说是受了皇后指使。

这些细节,当年她交给皇后时,特意隐去了大半——她总觉得要留条后路。如今看来,那时的谨慎,竟是三年后唯一的生机。

指尖划过“皇后兄长”四个字,苏凝忽然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国舅爷。听说他后来虽没被定通敌罪,却也因“管教下人不严”被降了职,圈在府里闭门思过。皇后对兄长尚且如此,又何况对她这个外人?

她把淑妃的信折好,放回匣中,再拿起那片焦黑的残片。残片上虽无字,可她记得皇后信里的每一句话。尤其是那句“你我往日嫌隙,一笔勾销”——多么轻巧的一句话,仿佛三年冷宫里的磋磨、旁人的白眼、每日的馊饭,都只是一场可以随手拂去的尘埃。

苏凝忽然笑了,笑声低低的,带着自嘲。三年前她把淑妃的罪证双手奉上,换来了什么?换来了“窥伺宫闱”的罪名,换来了从才人到废妃的跌落。如今皇后又想让她用“扳倒淑妃”的功劳,换一个“嫔位”——她凭什么觉得,这次的交易能算数?

若淑妃倒了,她这个“有功之臣”便成了皇后眼中最了解她手段的隐患。留着她,等于留着一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证人。到那时,别说晋嫔,恐怕连这冷宫的破屋都住不下去。

“筹码……”苏凝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指尖捏紧了那片残片,直到尖锐的边缘刺得掌心痛。

她需要的不是皇后的承诺,而是能让自己真正站稳脚跟的筹码。皇后的密信残片是一个,淑妃的旧信是另一个,可这些还不够。

真正的筹码,该是让双方都不敢轻易动她的东西。

苏凝把残片放回木匣,盖好盖子,却没有立刻把方砖归位。她盯着空出来的手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是被残片划破的。血珠慢慢渗出来,很小,却在苍白的掌心格外醒目。

三年前,她是被动的。淑妃推她入局,皇后借刀杀人,她像个提线木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可现在不同了——她在冷宫里,远离权力中心,反而成了最安全的旁观者。皇后和淑妃斗得越凶,就越需要她这个“局外人”手里的东西。

她可以不主动出击,只需要在最合适的时机,让双方都知道,她手里握着能让对方万劫不复的东西。

比如,让皇后知道,她不仅有淑妃构陷国舅的实证,还留着当年替皇后“办事”的证据——那包药的残渣,她当年偷偷藏了一点,就埋在冷宫院角的老槐树下。

比如,让淑妃知道,皇后正在拉拢她,而她手里有皇后与外臣通信的记录(那是她昨夜凭空想出来的,却足以让多疑的淑妃坐立难安)。

苏凝站起身,走到院角的老槐树下。槐树很粗,树干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树根处的泥土,那里确实埋着东西——不是药渣,是她刚入宫时,母亲给她的一块玉佩,据说能安神。当年被打入冷宫时,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带,只死死攥着这块玉佩,后来怕被搜走,便埋在了这里。

但这并不妨碍她把“药渣”的事,变成新的筹码。

宫里的人,从来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皇后会信她留着药渣以防万一,淑妃会信皇后与外臣有私——因为她们自己,本就活在这样的算计里。

苏凝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时,看见冷宫的看守太监正缩在门房里打盹,嘴角还挂着口水。这几日看守的松懈,既是皇后的试探,也是她的机会。

她可以让那名暗卫带话出去,不必说得太明,只消一句“淑妃与外臣的私会,不止在西郊别院”——这话半真半假,却能精准戳中皇后的痛处。皇后最恨的,就是淑妃仗着家世与外臣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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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皇后必然会加大追查力度,淑妃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多。等淑妃被逼到绝境,自然会想办法反击,到那时,她再“不经意”地让淑妃知道,皇后的暗线里,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要做那个渔翁,而不是鹬蚌嘴里的肉。

夕阳西下时,冷宫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苏凝回到屋内,将木匣重新藏好,方砖归位,地面平整得看不出丝毫动过的痕迹。她点燃墙角那盏快见底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斑驳的墙壁上,竟有了几分沉稳的意味。

窗外传来晚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声谋划。苏凝走到窗边,望着墙外那片渐渐沉下去的暮色,心里忽然一片清明。

嫔位不是终点,只是。她要的,从来不是依附于谁的恩赐,而是能在这深宫里,真正为自己说一句话的底气。

皇后的橄榄枝,她接了。但这枝橄榄,该怎么吃,吃多少,得由她自己定。

至于那两封密信,还有那些她凭空捏造的“证据”,会是她手里最锋利的刀。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亮出来。可一旦亮出来,就得确保刀刀见血,再无转圜的余地。

油灯的灯芯爆了个小火花,苏凝伸手拨了拨,光晕重新稳定下来。她对着跳动的火苗,缓缓勾起了唇角。

三年的冷板凳,她坐够了。接下来,该轮到她,看看这宫里的“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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