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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
傅砚已经许久没做梦,大抵是日有所思,祁策倏而坠入江底的画面让他久久难以抒怀,以至于病痛之下,脑中的画面不断地闪烁。
记忆中浑身浴血仍旧意气的少年淋着大雨,琥珀色的眸子失去了光泽,就这般失意地与他开口。
“傅清介,我不想活了。”
梦里的傅砚大抵是想拉住他的。
可惜他不断坠落,手中的肌肤也成了泡沫。
黑天之下,祁策被这一声定在原地。
傅砚的眼睛微微撑开,透着几丝茫然——他後天翻卷轴太多,把眼睛熬坏了,丹凤眼稍许迷离时,便只能望一个大致的方向,这种时候看人,就好似整个视线全都化作江水,包裹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微末的火光下,他像尚未完全清醒,极缓地蹙了一下眉。
“你……说什麽?”祁策不知怎麽,看着他皱眉的动作,耳边竟缓慢炸起一阵鼓动。
咚丶咚丶
他指骨不受控地按了按耳侧。
傅砚却只闭上眼睛,面露痛苦地仰起头,凸起的喉结在光影下滚了一圈,片刻後薄唇微动。
“祁.明.枢。”
他把他的名字又念了一遍。
沉哑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停顿,舌尖滚动的仿若不止是名字。
祁策按着耳朵,不知晓他怎麽了,索性弯下腰,将手背放到了他的额前。
“你在说昏话麽?”
傅砚披散着头发,先前缠着的发带还在自己的腕间,额前的碎发落下来,被汗水打湿,几缕沾住了他的手背。
这位御史中丞在他靠近的後一刻,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祁策没来得及闪躲,便与他直直对视上。
石壁之後,一时静谧无声,周遭的江浪都停住,唯有耳边的鼓动还在继续。
有一刻里,祁策以为是自己身体当真出了状况,眼前的傅砚却忽而凑近了一些,直至胸膛的打击感撞向了皮肉,他才猛然发现,那徘徊于耳侧的,分明是自己破土而出的心跳。
……心跳。
“祁明枢……”傅砚与之对视,冷凉的丹凤眼里,似乎藏了些什麽,最终却只说出一句。
“我唇干。”
高江浪声再起,祁策倏而回神,蓦地推了他一把。
“……刚才喂你你不喝,没了又张口讨要了。”他说罢,把手挣脱,去江边取水,起身时险些没站稳,向旁侧偏了偏。
傅砚被他推得微微靠後,眼睫垂下。
胸口的力道尚存,祁策是鲜活的,存在的。
高江旁的天空依旧黑沉,无雨无雪,却丝毫不减压抑,他手骨撑了撑地面,试图站起,盖在身上的衣物却落下,直至此刻,他方发觉自己未着寸缕。
“接回来了,等烧开。”祁策的声音出现在上方。
傅砚在下一刻伸手,脸色带了些异样,把那滑下的的亵衣掩盖在了身前,囫囵的梦境消散,向来冷凉的丹凤眼里竟闪过一丝赧然。
祁策看愣了,俯视的角度望过去,总觉得这场面十分奇怪,很像从前在府中听戏时,心中女子被轻薄的情景一般。
“你这是什麽表情??”
他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怒色,险些把手上的水直接洒到傅砚的脸上,“高江水衣传不了热,要救你,便只能如此,怎麽搞的好像我占你便宜一样?”
他说着,把傅砚的衣物一把夺过,将之舒展好,“来,我帮你穿上。”
後者却稍显滞涩地掀起眸,没有吭声。
他先前身上没有大好,高热畏寒,祁策便将外面的衣物全部盖在了他的身上,只留一件里衣傍身,方才的几番拉扯之间,里衣被扯下了些,这样凑过来,能够分明地看见裸露在领口的肌肤。
傅砚侧过了头,闷声接过衣物。
“我自己穿便可……”
祁策未意识到他细微的变化,闻言自讨没趣,将手收了回来。
傅砚的身材硬朗,高热下穿衣动作略显生涩,祁策往他旁边靠了些,躲在挡风的石壁之後,馀光恍惚间瞥动,忽而看到了他右臂的一处伤口。
他的眉骨动了动,抓上了对方的臂弯,先前月黑风高,他意识模糊,一直没有认真观察过对方。
“你手臂上是什麽?”
傅砚的身体微微顿住,将衣物快速地穿好,叠上一层外袍。
“……从前受过的一些伤。”
祁策却皱着眉,视线停在他的身上,许久才移开,傅砚的动作很快,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那道伤口的轮廓分明是一条长长的鞭痕。
平白地,祁策的脑中浮现出自己後背的数道伤口。
煮沸的江水氤氲,气体弥漫进了二人中间,傅砚滞涩起身,把水拿下。
“我们耽误了一日,倘若添台那边顺利,应当能够联系到接应……只是山高路远,时间要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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