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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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第1页）

第34章

那个吻，像一块投入心封冰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在深夜里无声地扩散，淹没了所有的理智与克制。当白蔹将脸埋在储相夷颈窝，感受到那双生疏却坚定回抱住自己的手臂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云端漂浮，二十二年的苦涩等待，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他们就这样在柔和的灯光下相拥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储相夷的下巴轻轻抵着白蔹柔软的发顶，发丝间带着沐浴後干净的清香和一丝独属于白蔹的丶微涩的青草气息，与他周身弥漫的清苦药香奇异交融。白蔹能清晰地听到储相夷胸腔里传来的丶比平时稍快的心跳声，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白蔹才微微动了动，擡起头。

他的眼睛还带着哭过的微红，但眼神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

他看着储相夷，对方也正垂眸看着他，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未散尽的惊惶，有深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丶柔软的迷惘。

“师兄……”白蔹轻声唤他，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储相夷没有应声，只是擡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他眼角残留的湿意。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很晚了，”储相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去休息吧。”

白蔹看着他眼底浓重的青影，心里一软，点了点头。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对储相夷来说冲击太大，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消化。

他慢慢松开环抱着储相夷的手，站起身。储相夷的手也随之松开，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落下。

“你也早点睡。”白蔹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不准再熬夜了。”

储相夷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很浅，却真实地驱散了些许他眉宇间的沉郁。“好。”他应道。

白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擡手轻轻触碰自己还有些微肿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储相夷冰凉柔软的触感和那混杂着药香与牛奶的气息。一股巨大的丶不真切的幸福感包裹了他，让他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眼眶却又微微发热。

这一夜，白蔹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时而是在冰冷的实验室，时而是在弥漫药香的医馆，最後总是定格在储相夷那双带着迷惘与温柔的眼睛，和那个苦涩而炽热的吻。

而隔壁房间的储相夷，更是彻夜难眠。

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唇上似乎还烙印着白蔹的温度和气息，指尖还残留着触碰他脸颊时那细腻温热的触感，耳边回响着他带着泣音的哀求……

他擡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左胸，那里传来一阵沉闷的悸痛，不知是因为病情，还是因为那汹涌而来丶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感。

他终究还是越界了。

那个他小心翼翼守护了二十二年，试图推开丶试图让他远离自己这片泥沼的人，最终还是被他拉了下来。

理智在叫嚣着这是错误的，是自私的。他给不了白蔹长久的未来，甚至可能连一个明确的承诺都给不了。情感的闸门一旦打开，那深埋的丶名为“白蔹”的私心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既带来窒息的痛楚，又带来隐秘的欢愉。

他想起白蔹亮得惊人的眼睛，想起他毫不犹豫吻上来的炽热，想起他带着哭腔说“傻到非你不可”。

心口的疼痛愈发清晰起来。他侧过身，蜷缩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黑暗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父亲离世的那个夜晚，同样的无力，同样的沉重。只是这一次，他心中除了对命运的抗拒，更多了一份对某个人的丶沉甸甸的牵挂与不舍。

第二天清晨，白蔹很早就醒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床，洗漱，然後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

储相夷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前准备早餐。他换上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身形挺拔却单薄。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煎锅里滋滋作响的鸡蛋，侧脸线条在光晕中显得柔和了些许。

白蔹停下脚步，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满足。这就是他渴望了多年的，寻常的丶温暖的晨间时光。

储相夷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擡起头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储相夷的眼神有片刻的闪烁，随即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他率先移开目光，声音平静无波：“醒了？早餐马上好。”

“嗯。”白蔹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木铲，“我来吧，你去坐着。”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储相夷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

储相夷沉默地松开手，退到一旁，却没有离开，而是靠在冰箱上，看着白蔹动作熟练地翻动煎蛋。白蔹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卫衣，显得脖颈愈发修长白皙，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连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昨晚……”储相夷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白蔹翻动煎蛋的手停了下来，心脏微微提起。他转过头，看向储相夷，眼神清澈而坦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储相夷对上他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啓齿。他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道：“……睡得好吗？”

白蔹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一丝笑意，那笑意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清冷的脸上荡开温柔的涟漪。

“还好。”

他轻声回答，目光却紧紧锁着储相夷，带着试探，“师兄呢？”

储相夷避开了他过于直白的注视，转头看向窗外，声音很轻：“……老样子。”

这算不上回答的回答，让白蔹心底那点刚刚升起的雀跃稍稍冷却。他知道，要让储相夷彻底打开心扉，还需要时间。但他并不气馁，至少，师兄没有逃避，没有否认昨晚发生的一切。

早餐在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氛围中进行。两人对面而坐，偶尔交谈几句，内容仅限于研究进展和医馆的日常安排。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一个眼神的触碰，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激起心底细微的涟漪。

饭後，储相夷照例要去前堂准备接诊。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羊绒衫的袖口。白蔹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忽然开口：“师兄。”

储相夷停下脚步，回过头。

白蔹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电子药盒，递给他，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今天份的，我重新调整了辅药的比例，应该能减轻些副作用。记得按时吃。”

储相夷看着那药盒，又擡眸看向白蔹。年轻人站在晨光里，眼神执拗，带着一种近乎守护者的姿态。他沉默地接过药盒，指尖触及白蔹温热的手心，一股暖意似乎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知道了。”他低声应道，将药盒放进口袋，转身走向前堂。转身的刹那，白蔹似乎看到他唇角极快地弯了一下，那弧度轻浅得如同幻觉，却让白蔹一整天的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他知道，冰层已经裂开，阳光正一点点渗透进去。尽管前路依旧未知，尽管师兄的心牢尚未完全瓦解，但至少，他们正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而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决心，等待那颗被冰封的心，彻底为他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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