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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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第2页）

眼前的证据如此粗疏简陋，若凭此就贸然上奏，去对抗权势熏天的肃王，简直是以卵击石，遭其反坐构陷实属正常，与送死何异？

此时周遭早已围上了不少百姓，更有数名衙役看着。她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可若贸然行事，很有可能自身难保。

接，前途堪忧，不接，有违良心，迟疑了片刻，宋千昭突然将手中状纸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扔，扭头便走。

妇人怔怔望着漫天飞舞的纸片，浑浊的双眼一时失了焦距。待回过神来，她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挨千刀的！我杨家老小化作厉鬼也要缠身于你！”

她布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跪在地上拼命归拢那些纸屑。

那些差役看着也愣住了，便要架着那对母子，此刻宋千昭开口了，“由她骂！谁都不许拦！今日就让她在这银台司门前骂个够，想走都不行！若有人问起，便说是宋千昭的意思！把人给我盯紧了，若走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说完，宋千昭进了银台司的大门，围观的百的姓斥骂声这才响起，骂得那群差役羞臊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一进银台司大门，宋千昭像往常一样该干嘛就干嘛，神色如常地处理着手头的公务。

直到中午时分，明觉按时提着食盒来送午膳，宋千昭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擡眼看了看四周。

见四下无人，宋千昭悄悄拉住明觉的衣袖，将他引到廊柱後的僻静处。她压低声音道：“现在衙门外头是不是有一对母子？”

明觉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定，讪笑着答：“没有，没有。”

宋千昭听罢脸色一变：“岂会没有？你快去差役房问问，那对母子去了哪里？”

明觉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的，有的。”他摸了摸鼻子，“她们骂得可难听了，我都不好意思学给您听。”

宋千昭点点头，语气如常：“人还在便好。这些银两你收着，去邀门前那些差役吃酒，务必都支开。若有推脱的，就说是本官做东。”

“然後把那对母子请回府中，记住，是请，不是抓，都给我客气一些，别吓到她们。”

明觉听得一头雾水，暗自嘀咕：小少爷莫不是犯了糊涂？竟要请人去府上叫骂？虽满腹疑惑，却也不敢违逆，赶忙应声退出衙门去办事了。

到了下午，宋千昭照例点完卯就出了衙门。他想到太子正在斋戒，这半月都见不到人，否则倒是可以请他帮忙。眼下竟无人能商议此事，正烦恼间，忽见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何景义！

“姑父！”宋千昭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千昭？”何景义见他神色焦急，关切道，“可是遇到什麽难事了？”

宋千昭略作思忖，将事情和盘托出：“今日我在银台司衙门外遇见一对来京城告状的母子。”

“细问之下，原是溯州铁山堡守备临阵脱逃在先，事後还劫掠百姓，而溯州总戎不仅包庇其罪，反将苦主冤杀。侄儿一时不忍，已暗中将他们安置在府中。”

“糊涂！”何景义闻言色变，“此事牵涉重大，你怎可擅自做主？那总戎是太後的外孙，又走通了兵部的门路，若无确凿证据，太後在陛下面前说项，陛下耳根子软，降罪于你如何是好？”

见宋千昭神色凝重，何景义又压低声音道：“不过若要证据，你可寻锦衣卫指挥使柳茗安，锦衣卫耳目灵通，查证手段了得，可你如何使得他愿……”

“侄儿这就去试试！”还未待何景义说完，宋千昭便要走。

“等等！”何景义叫住他，“别急，你要如何试试，你同那柳茗安无亲无故的，你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帮你寻找证据？”

“我也不知……”宋千昭沉吟良久，苦笑道：“而且就算有了证据，此事也甚是棘手，无论由侄儿我丶祖父，抑或锦衣卫上奏，哪个说给陛下听都不好。据实陈情更为不可，反正这把火横竖要烧到侄儿头上。如今侄儿也不知怎麽办了。”

何景义听罢，捋须轻笑：“倒是少见你宋千昭这般束手无策。也罢，官场之道原非朝夕可悟，今日姑父便再点拨你一二。”

“此事要做，你要办得不情不愿，最好要吃些亏，如此，旁人看了自然联想不到你头上去。”

“改日你将那母子遣到御史杜詹府上，向他陈情述冤，那杜詹是个秉性刚直，却不知变通的人，每每上朝都要与官员们吵个急赤白脸的。”

“陛下念他忠心，从未治过他的罪。”

“而且当年柳茗安被人陷害下狱，也只有那御史杜詹上疏申救，正好他对柳茗安有恩，就算他上奏此事，遭到政敌构陷，也不足为惧，自有那柳茗安护他周全。”

“而柳茗安也出身辽东皇商，家族在当地颇有人脉，更易助你查证此事。”

“你教那母子陈冤时，需牢记三点。一是要告那守备畏敌溃逃，纵卒剽掠；二是要告总戎徇私枉法丶冤害原告；这三要告嘛，就要告你银台司司直使宋千昭知情不报，毫无作为；这样一来，你至多不过名誉受损，这事，也有了解决之法。”

宋千昭顿感豁然开朗，同何景义又说了几句话後，这才乘轿回到了府中。

……

御杜詹近来郁结难舒。他接连三封奏折直指工部靡费，折子递上去却如泥牛入海。末了皇上反倒赏他一个月休沐，美其名曰“静养”，实则嫌他聒噪。

气不过的他整日在书房闷头临帖，狼毫在宣纸上泄愤似地来回拖拽。没想到大门不出，还是有事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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