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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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沈砚清的痛苦（第1页）

温窈的消失，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彻底冲垮了沈砚清精心构筑的、冰冷坚硬的外壳。最初的暴怒和疯狂搜寻过后，当所有线索最终指向那趟南下的长途汽车，而后续追踪如石沉大海时，一种灭顶的、冰冷的绝望，如同南极的寒冰，一寸寸冻结了他的血液和神经。

他把自己关在顶层公寓里，拉上所有的窗帘，隔绝外界的光线和声音。昔日整洁有序的空间，此刻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和烟草混合的颓败气息。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散落着空酒瓶、捏扁的烟盒，还有被他盛怒之下砸碎的玻璃杯碎片。他不再去公司，所有紧急事务都通过加密线路远程处理，声音冷硬如铁，下达着一条条比以往更严苛、更无情的指令，仿佛要通过掌控外部世界来填补内心巨大的空洞。

但每当通讯切断，死寂重新笼罩房间时，那种噬骨的痛苦便如潮水般涌上，将他淹没。他时常长时间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攥着那条从温窈抽屉里找出来的、已经有些褪色的桂花项链，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温窈最后离开时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她说的每一个字——“恩断义义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凌迟般的剧痛。

他想起她小时候，在温家花园里，为了抢一块桂花糕哭得满脸是花，却蛮横地把躲在树后的他拽出来，非要分他一半。那时阳光很好，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想起少年时，他故意抢她的竞赛名额，弄坏她的自行车，看着她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意，只因那样她的目光会停留在他身上，哪怕满是厌恶。

他想起重逢后，她在办公室里强装镇定却掩不住紧张的模样；想起她熬夜做方案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在游乐园碰碰车里，她难得露出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更想起那个雨夜仓库里，她得知真相后，心死如灰的眼神……

点点滴滴，如同慢放的电影，一帧帧碾过他的心。他曾以为那些年的敌对和后来的掌控是恨，是报复，直到失去的这一刻，他才惊恐地现，那扭曲表象下，是早已深入骨髓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正视的依恋和……爱。一种病态的、充满占有欲的、却真实得让他无法呼吸的爱。

而现在，他把她弄丢了。不是推开，而是彻底失去了。她连恨都不愿意再给他。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溢出，沈砚清猛地将头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堤防，灼烧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为她的决绝，为父亲的罪孽，更为他自己那愚蠢、自私、直到失去才幡然醒悟的……爱。

liy姐每天会定时送来食物和必需品，但几乎原封不动地被拿走。她看着沈砚清迅消瘦憔悴下去的脸颊和眼底骇人的青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收拾好一片狼藉，留下一句“沈总，保重身体”，便叹息着离开。她跟了沈砚清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王明达副总曾试图以汇报工作为名前来探听虚实，被沈砚清隔着门用冰寒刺骨的声音吼了回去：“滚！所有事按流程走！再敢来烦我，你这个副总也别当了！”那声音里的暴戾和毁灭欲，让老谋深算的王明达都心惊肉跳，不敢再轻易试探。

沈砚清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深夜，他会仿佛听到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会猛地从沙上弹起，冲过去开门，门外却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冰冷的夜风。有时在恍惚间，他会看到温窈就坐在窗边的沙上，安静地看着书，等他抬头望去，那里却只有一片虚无。

这种求而不得、日夜煎熬的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他开始用更极端的方式麻痹自己，酒精混合着强效的安眠药，才能换来短暂的、无梦的昏迷。但醒来后，现实只会更加清晰，痛苦更加尖锐。

直到第三天深夜，一场高烧将他击倒。身体长期透支和精神崩溃的双重打击下，他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模糊，浑身滚烫。在陷入黑暗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liy姐的紧急号码。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手背上打着点滴。liy姐和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站在床边。

“沈总，您醒了？”liy姐松了口气，眼圈有些红，“您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医生说是严重疲劳和应激反应导致的。”

那位中年医生推了推眼镜，神色严肃：“沈先生，你的身体透支非常严重。更重要的是，你的心理状态极不稳定，有明显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和重度抑郁倾向。我强烈建议你接受系统的心理干预和治疗。”

沈砚清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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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叫没事？”医生语气加重，“你的生理指标一塌糊涂，心理评估更是危险！再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沈砚清猛地睁开眼，眼底血丝遍布，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我说了，我没事！出去！”

医生还想说什么，被liy姐用眼神制止了。她示意医生先离开，然后走到床边，看着沈砚清苍白憔悴的脸，低声说：“沈总，温小姐……还没有消息。我们的人还在南方那几个城市排查，但范围太大，需要时间。”

沈砚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燃尽的灰烬。他转过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了很久，才极轻地说：“……继续找。但……别打扰她。”

liy姐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沈砚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彻骨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妥协：“只要确定她安全……就好。”

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不再执着于立刻把她抓回来，而是退而求其次，只求知道她平安。这是他在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中，唯一能为自己保留的一点……理智，或者说，是对她最后的、卑微的尊重。

liy姐眼眶更红了，默默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沈总。”

病房里再次剩下他一个人。沈砚清看着点滴管里缓缓滴落的液体，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重。身体的病或许可以治愈，但心里的那个窟窿，恐怕这辈子都填不上了。温窈的离开，不仅带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也彻底撕碎了他赖以生存的伪装和掌控感。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脆弱和……不堪。

在医院强制休息了几天后，沈砚清出院了。他没有回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寓，而是住进了公司顶层的休息室。他剃掉了胡茬，换上了笔挺的西装，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他比以前更加消瘦，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眼神深不见底，周身散的气场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混合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随时会爆的死寂和戾气。他工作起来比以前更加疯狂，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用高强度的事务填满每一分钟，不给自己任何喘息和回忆的机会。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危险。处理商业对手的手段愈狠辣无情，公司内部稍有异动的人，都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清洗。人们私下里议论，沈总自从温助理离开后，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可怕，仿佛失去了所有软肋，也失去了最后的人性温度。

只有深夜，当他独自站在休息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才会偶尔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思念。他手里依旧会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桂花项链，仿佛那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连接。

他开始秘密约见一些背景复杂、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下达一些连liy姐都感到不安的指令。目标直指顾衍之、王明达，以及所有可能与当年“晨曦科技”项目阴谋有关联的势力。他的报复，不再是商业上的较量，而是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味。

“既然她认为我和我父亲是一类人……”在一次秘密通话中，他对着话筒另一端的人，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那我就让她看看，真正的沈家人，被逼到绝路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的痛苦，没有化作眼泪和消沉，而是凝结成了最坚硬的冰和最炽烈的火。冰封了自己的心，点燃了复仇的烈焰。温窈的消失，没有让他一蹶不振，反而激了他骨子里最黑暗、最偏执的一面。他要用那些人的血和恐惧，来祭奠他失去的一切，也或许……是为自己注定黑暗的未来，铺就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疯狂追寻和痛苦沉沦的时候，在南方那个宁静的海边小城，温窈正试图在潮起潮落中抚平伤痕。她换掉了手机卡，切断了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在一家小小的书店找了份兼职，日子平静得近乎单调。她努力让自己忘记，但夜深人静时，那个人的身影和那双痛苦的眼睛，依旧会闯入她的梦境。

两条曾经激烈交错的命运线，在短暂的纠缠后，驶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一个在北方炼狱中淬火成魔，一个在南方暖阳下试图疗伤。距离没有淡化恩怨，时间也无法抹平伤痕。这场由爱生恨、因恨纠缠的悲剧，远未到落幕的时刻。而命运的齿轮，仍在悄无声息地转动，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更残酷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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