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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话,把因果分得清楚。他把“功”推回去,把“路”只拿自己能拿的那一截,像把一根绳子,仅仅握住靠近自己这边的第一圈。
曹仁点了点头:“人,我给你。时辰我定,地点你定。若出差池——”
“我挨棍。”郭嘉笑了笑,“省的是你我的棍。”
曹仁不再多言,抬手招人。片刻之间,九个人站到郭嘉面前。八个是熟脸,搬过石,抡过锹,眼神稳;另一个是青脸稚气,眼珠有点飘,嘴角总带着不合时宜的笑。
郭嘉看了那少年一眼,心里“嗯”了一声——昏,但不蠢,胆小,手却很快。
“叫齐儿。”少年有点怯地开口,“我、我跑得快。”
“跑得快就先不许跑。”郭嘉把一捆细索丢到他怀里,“你看我手,照做,别多想。多想的人易错。”
夜色下来的时候,沟边点起了小小的灯。灯都罩着,灯罩用油纸糊成,不亮,够用。
九个人分成三处,一处埋索,一处铺虚枕,一处挖火沟。火沟不深,窄窄的一道,像在泥地里划破一条口子。盐灰混进去,盖一层薄泥,什么也看不出来。
做完,郭嘉把每一处再用脚踏一遍,像裁布前把布料抻平。他不喊,不催,动作像针一样,把一个个小口都缝上。他袖里的观星策在低运转,像一台小炉,不轰,不叫,只吐一点点稳定的热。
【风一转:子时前后】
【尘墙高:巳时】
【沉陷点:右前三丈】
【暗索:齐儿所立身位左三步】
【火沟引燃:先盐后灰】
【虚枕承重:每车≤七分】
数字与词条在心海里轻轻闪过。他不把它们拿出来讨说法,他只是照着做。做完,他才让人坐下,分粥,分得平,不多一勺,不少一勺。
“昏的那个。”郭嘉忽然开口,“过来。”
齐儿吓了一跳,端着粥碗扑棱着来,差点把稀粥泼出半瓢。郭嘉从他手里把碗接住,肘弯一扣,把碗稳住,才还给他。
“你怕?”他问。
“怕,谁不怕……”齐儿吞口水,“你不怕?”
“怕。”郭嘉回答得很快,“只有怕的人才会活。你怕,所以你看得见地上的小坑,看得见别人没看见的那一线光。怕是好事。”
齐儿怔了一怔,像没料到有人会夸“怕”是好。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脊梁。那弯下去的背,像被一句话轻轻地撑住了。
夜半,风转。尘未至,音先乱。远处的马鼻喷气声在黑里鼓了一下,又没了。刘绪换了班,从暗里绕过来,停在郭嘉身边,声音压低:“西北方向,有探骑。试路的。”
“嗯。”郭嘉点头,“让他们看见‘昏’,但别让他们看见‘牙’。”
“明白。”刘绪点一点,退回黑暗。他走路的方法很好,不声不响。像一把收着的刀,走在布后面。
探骑来过一趟,绕了一圈,踩过两处虚枕,没踩中牙,没闻到盐火,心里那口气缓了半分。这样的探路像狐狸嗅风,闻到腥,才会往里钻。
郭嘉站在黑里,看它们去。他袖里那点火稳如旧。
【诱果:投】
第二日清早,灶上的蒸气把灯罩熏出一圈黄。老军吏端着粥桶,照例骂两句,骂声里却带着松。他知道,这一两天的活,有人帮他把棍省下去了。
曹仁过来走了一遍,只看,不说,走到第三处火沟时,脚尖轻轻一顿。他看到了泥里的盐纹,嘴角轻微地挑了一下。
“今夜,守得紧一点。”他对郭嘉说,“我留五十人给你。别浪费。”
“多了,反乱。”郭嘉摇头,“我用你给我的九个,再借刘绪二十。人手多,火候就不准。”
曹仁盯了他一眼,点头:“随你。”
午后,风热成一把看不见的钝刀,挨着脸剐。
尘在远处慢慢立起来,像有人把一面黄灰的帘子往这边拉。押运照旧,不停。每一辆车的轮子过虚枕,陷一寸,起一寸,一寸不多,不少,像一口人心里吞下去的气。
巳时,尘墙成。道上眯着眼的人多起来,咒骂声被尘塞住,听不真切。
就在这时,西北尽头传来一声压低了的嘶鸣。那声音像弓弦试拉一下,随即一片沉沉隐隐的马蹄,像有人把鼓蒙在棉里打。
“来了。”刘绪的声音在耳边,“数目不大,四十上下。前锋快,尾稍散。”
“尾稍是假的。”郭嘉说,“真锋在二十步后。别疯,别急。让他们撸过去一小阵。”
“是。”刘绪把短刀插回鞘里,抬手做了个压的手势。暗处的二十人,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住,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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