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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没响?”
她微微一笑,“只有我听见。”
她没有说:风在那一瞬轻咬了铃舌,铃在风里“点头”,像一位不愿多言的老人。那不是声音,是一种“合”的感觉。她在亮处消失了一次,也在亮处“写”下了第一笔影。
“第二声。”郭嘉道。
他把掌心按在“天市垣”与“太微”之间的虚缝。观星策在心海里轻启,星网纵横,因果如丝。
他缓缓“拨”了一下——不是手在拨,是意在拨。地底那一张弓被人指腹轻触,弦波沿着沟渠奔行,掠过井口、穿过窑场、绕过城隅的角,最后又回到“壶口”。
水味在井沿下翻了下,甜了一丝。孩童在井边喊:“水变好喝了。”随即被娘一句“别学胡说”压下。
第三声未起,郭嘉肩头忽然一紧,像被铁爪按住。他心底那条“黑色孽龙”翻了身,带着火与毒的味道。
他把这股暴烈压回心脏,眼底只略过一丝暗。荀彧察觉,却装作没看见,只把身形往前挪了半寸,让影子正好挡住郭嘉半个身子。
“收。”郭嘉出声,迅捷而利落。阵线顿收,弦波回到城心,像一尾刚被逮住的鱼,安静下来。
“为何止?”程昱不解。
“第一日,只到此。”郭嘉望向远处,“弦要吃一口气,再吃一口人心,才算真紧。若急,一拉就断。”
他看向月英,“把工坊的器具收口,符砖再加一道‘锁纹’。从今夜起,鼓楼至北井,军士两倍巡更。再让里正把剩汤和泔水的去处改到城外东南角,挖一口‘脏井’,写在白榜上。”
“好。”月英点头,“明日午时,我再校一次。”
“主公请命。”夏侯惇忽地压声开口,“若有外敌,弓未满,也请你莫动。”
郭嘉笑了笑,“弓未满,敌不该来;若来,打出去就是。你只管盯着北面。”
“为何是北?”
“那儿的风更直。”他随口答,眼里却掠过一丝遥远的寒意——北方的某处,正养着一头“稻草伪龙”,终有一日需要被斩断双翼。
日影又移一格。鸩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像一块不投影的石头。她忽然开口:“先生,‘弦’是为了谁?”
“为了活。”郭嘉答,“为了这城里的呼吸不被人掐死,为了我不被天道掐死,也为了将来有一天——我们能抬手,去摘更高的那颗星。”
“哪颗?”
“紫微。”他笑意很淡,“那是帝星。”
风从井口吹上来,带着金石微颤的余韵。荀彧收起薄簿,叠得平整。
程昱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抬手在“结”旁虚点一指:“这里还会缠。三日能松,十日能活。”
“够了。”郭嘉道,“我只要三日。”
傍晚,鼓楼的影子被拉长。广场清出一圈空地,里正带人撒沙,掩去昨日的血。城中井水提前一刻见凉,孩童们排起短队去舀“新水”。军士换了更,铜环声一阵连一阵。
郭嘉让所有人都散了。他独自留在石案前,伸手将那一幅“地下星图”卷起,塞入袖里。夜色将至,风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青火味。他回身,望向城北。
“去地牢。”他对鸩道。她不问缘由,只跟上。
地牢门开,潮意扑面。镣声在暗中细响。右侧,高顺仍如磐石。左侧,张辽坐在半明半暗里,眼里有一线很浅的光,像风吹皱的水面。他听见脚步声,缓缓起身。铁链被他抬起,又落下,出极轻的一声。
郭嘉站在栅前,看了他一息,声音不高:“三日到了。”
张辽不说话。他只是抬手,摘下腰间一片细碎的甲鳞,沉沉放在地上。那是他唯一可解的“甲”。
“刀——”他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却极稳,“可以借我使么?”
鸩在郭嘉身后,心口微紧。那只不响的铜铃忽然在她的胸前轻轻一颤,像被谁无意间碰了一下。
郭嘉没有即刻答。他只是侧身,将袖中的那一枚铜夔钉递进光里。
“借不借,”他缓缓道,“要看你,将刀使向何处。”
张辽的指节一紧,眼里的光忽然定了。
“向我自己。”他道,“先斩旧我。”
地牢里,风从窗缝穿过,灯火微暗。
郭嘉点头,“那便先从链上起。”他回身吩咐:“链松一寸,肩伤再不上药。”
铁锁轻响,如远处初起的弦音。
院外,夜色合拢。整座城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在极细的嗡鸣里,等着下一指。
——万事俱备,龙脉为弦。下一声,将不止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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