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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牙
你看着他闭眼等待审判的丶带着一种绝望献祭般的姿态,睫毛在火光映照下剧烈颤动,如同风中残蝶。你接过了那柄匕首,感受着其上冰冷的丶属于你也属于他的温度。
然後,你手臂猛地发力,却不是刺向他,而是带着一股宣泄般的狠劲,将匕首“夺”地一声,深深地钉入了一旁的土墙之中,直至没柄。刀柄兀自嗡鸣震颤。
做完这一切,你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再次重重地倒回了那粗糙扎人的草垫上,激起一阵灰尘。
“害——”你长长地丶戏剧化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事後的慵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你甚至伸出手,故意般地摸了摸身下那粗糙劣质的草垫,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调侃和自嘲:
“想不到……朕的第一次,”你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句子的滑稽,“竟是在这破草垫上……”
这句话,与之前生死相搏丶爱恨交织的激烈氛围形成了巨大的丶近乎荒诞的反差。它没有接续他那个“要麽杀我,要麽我颠覆你”的沉重誓言,而是用一种轻飘飘的丶关注点完全歪掉的方式,将一切拉回到了一个近乎无厘头的现实层面。
江迢愣住了。
他预想过你的任何反应——暴怒丶嘲讽丶甚至是直接动手杀了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种。他睁开眼睛,那双刚刚还充满毁灭欲和死志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茫然和错愕。他准备了所有的力量去应对一场风暴,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种强烈的失重感让他一时无所适从。
他看着你躺在草垫上,毫无帝王形象地抱怨着“第一次”的地点,看着你脸上那混合着疲惫丶满足和荒谬的神情……他胸腔里那股同归于尽的决绝之气,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口子,丝丝地泄露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丶无法理解的混乱。
你侧过头,看向他依旧僵硬的身体和茫然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破败的屋子里回荡,带着一丝沙哑和疯狂後的无力。
“行了……”你摆了摆手,仿佛驱散什麽不重要的东西,“‘拖下龙椅’这种事,等你先活着把青州这烂摊子收拾出个模样再说吧。”
你没有对他的誓言表示认可,也没有否定,只是将它轻描淡写地推向了不确定的未来,并用现实的压力重新套回了他的脖颈。
“现在,”你重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朕累了,要睡觉。你,要麽安静躺着,要麽滚出去。”
你以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结束了这场交锋,也为他汹涌的恨意与野心,按下了一个暂时的丶却更加微妙的暂停键。
微弱的天光从土坯房的缝隙渗入,驱散了屋内的黑暗,也照亮了满室狼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尘土丶柴火灰烬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丶暧昧又冰冷的气息。
你醒来时,江迢已不在身边。那柄匕首依旧深深嵌在土墙里,像一个沉默的见证。破旧的木桌上,放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丶看不出原料的糊粥,旁边是那张被你昨夜展示过丶此刻略显褶皱的大额银票。
他留下了银票,却准备了食物。这种矛盾的行为,恰如他此刻混乱的内心。
你起身,活动了一下在粗糙草垫上睡得有些酸痛的身体,脸上没什麽表情。昨夜那场疯狂的痕迹依旧残留在感官记忆里,但他最後那茫然而错愕的眼神,和此刻这碗安静的粥,似乎比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清晰地昭示了某种变化——一种更复杂丶更难以厘清的关系已然确立。
影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低声禀报:“陛下,江大人天未亮便去了水渠工地,一切如常。”略一停顿,“另外,京中传来密报,太皇太後昨日召见了禁军副统领与几位宗室元老,相谈甚久。岐王方面,暂无新的动向,但其在潭州边境的私兵似有异动集结的迹象。”
京中的网在收紧,潭州的剑在磨砺。而你,身处于这场风暴最初掀起的地方。
你看了一眼那碗粥,没有动,你走到墙边,用力拔出了那柄匕首,寒光一闪,收入袖中。
“回京。”你淡淡下令。
数月後,京城,养心殿。
青州之行仿佛一场幻梦,但有些东西已然不同。你依旧是那个喜怒无常丶行事乖张的暴君,但偶尔,在批阅奏章的空隙,或是深夜独自一人时,指尖会无意识地摩挲过那柄匕首的刀柄。
江迢凭借那三千两和你“赏赐”的银票,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竟真的在青州勉强稳住了局面。水渠修复後,部分土地得以灌溉,虽未能彻底解决饥荒,却也让平谷县乃至周边区域看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他手段愈发强硬,与地方势力周旋时甚至带着几分你式的狠辣,民间对其褒贬不一,有人称其为“青天”,有人骂其为“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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