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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弓前来,是要杀谁?”长留王森然道。
“谁要伤害母妃,我便杀谁。”谢霓道,“父王眼中,只有素衣天心么?”
“那是你的弟弟,为长留应劫而来!”
“我不管!”谢霓眼中已沁出水汽,态度却更加锋利。他能感觉到,眼前疾言厉色的长留王,一颗心也在痛苦地跳动,“事已至此,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要把母妃夺走吗?她受了太多的苦,我从没见过她现在这副样子!”
“什么都没有?你是我的长子。你该庆幸,刚才你还用得出风障!”长留王喝道,“动手!”
谢霓同样厉声道:“谁敢!”
他背上长弓未解,五指斜拂,那药修已手持法器,向天妃腹部划去——
噗嗤!
血肉四溅,药修的头颅就在父子二人眼皮底下,炸成了一团血泥,把罗帐都浇透了。
长留王面色剧变,谢霓也瞳孔紧缩。他很清楚自己的风箭还没有射中药修,而这惨烈的死状,简直像触了某种禁咒。
长留王大步而前,其余药修都瑟缩在一边,其中一人被长留王劈手扯出:“仙医丞,这是怎么回事?”
仙医丞面无人色,道:“是天胎执意护母,剖腹便死!”
谢霓一惊,刚才口不择言时所说的话,如鲠在喉,心中的痛苦全然没有出口。
小鸾是无辜的,明明谁也没有做错。
长留王眼中却燃起一簇幽幽的鬼火:“胎心不是停了吗?他还有神念?”
“或许是执念难散,”仙医丞道,“二殿下知道自己将死,便通过脐带,用血肉反哺天妃,等骨血融尽,天心也会消解——”
在场众人都已经知道了答案。天妃身体虚弱,为了孕育二皇子,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这个孩子,胎心已停,神识将散,却把自己牢牢锁在母亲体内,要将一身血肉还给母亲。
这么一来,素衣天胎,不就成了天妃的补膳?
千年来,素衣天心都在王室血脉中流传,绝不旁落,可如今这条血色的脐带,却化作了另一种恐怖的漩涡。
长留王的颊侧抽搐起来:“素衣天心,绝不能毁在清央手中!”
他亲手拔出一把短刀,脚步蹒跚地,走到天妃床边,面上掠过酷烈之色:“吾儿,要杀,要怨,就来怨我吧。”
“王上!不可犯险啊。”众声惊呼,有人扑上前夺刀,却被长留王一袖甩开。
帐上淋漓未干的血肉,滴在长留王面上。
一股危险的气息,自天妃腹部扩散,微微晃荡着。谁都不知道,天胎的残念,是否会对血亲网开一面,长留王面不改色,一手扶着天妃,另一手挥刀而下——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锋锐无匹的风箭,已铮然钉穿了短刀,直直射进殿墙中!
祈福的纸鸢,被这一箭绞成齑粉,红绿纸屑飞溅。
谢霓单手持弓,立在殿门边,极为冰冷地望着长留王,颊上却俱是泪水:“素衣天心,又何尝愿意在生母骨血中,降生在长留!”
长留王低头看着万里清央,眼神极为复杂,把她垂落的手,轻轻放在床上。
“父王,你总是无妄地猜疑。”谢霓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母妃困着小鸾的神魂不散,宁可逆行经脉,昏迷不醒,她怎么会毁了素衣天胎?”
长留王缓缓道:“无法剖腹,才是真正的双死之局。”
谢霓的嘴唇,细微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天妃血色鲜润的脸庞,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战场。
很多事情就在一瞬间想通了。食子而活,她活得下来吗?不肯食子,便像如今一般,耗到神魂俱竭,两败俱伤。
天妃的执念和谢鸾的执念,衔尾蛇一般,交缠在一起。
好像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推着她抉择。
是谁的手?
谢霓的掌心又隐秘地痛了一下。
他隐隐抓住了什么,有阴冷又恐怖的恶念,长久地盘旋在整座长留宫上方,远比关外压境的大军,更致命。
这时候素衣天观的长老已至,立在阶下,与长留王低语。长留王森白无神的目光,在谢霓身上滑过。
“回太子殿,无事不得外出。还有,折了你的弓,问问你自己,该对谁射箭。”
强横的风墙,把谢霓拂出了天妃殿外,殿门就在他面前轰然合拢,与此同时,还有两道银光飞出,直直铐在他腕上,只要他稍一挣扎,风灵力便会束缚全身。
谢霓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儿时的安宁钏,会化作如今软禁时的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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