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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那怎么办?”苌言哭哭唧唧,“我们给阿娘穿件衣裳好不好?”
&esp;&esp;赵胤迟疑:“好。”
&esp;&esp;他依着女儿的荒唐建议,默默脱下身上的大氅,披盖在孤零零的坟冢上,苌言则是小心翼翼地将氅子拉平,而临川蹲在坟前,一个人烧着纸钱,嘴里低低念着什么。
&esp;&esp;仔细听,才是一声声低低的祷告。
&esp;&esp;“母亲,来拿钱了。鬼差,母亲名唤时雍,你莫要记差了,让旁人拿了去……”
&esp;&esp;孤坟冷冢前,赵胤摸了摸大黑的头,默默站起,长身而立。脱去大氅,他衣裳便单薄了些,可他仿佛不觉得冷,静静地站在那里,眉目疏朗,丰姿高华,宛如一块挺拔的铁石熔铸在此,半分没有动。
&esp;&esp;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许是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时雍的那个深夜,在覆盖着茫茫大雪的荼山寒潭边,那个女子轻盈地朝他走来,赤着一双脚,双眼晶亮,令他以为是见到了山中神女……
&esp;&esp;又许是那年的七月十五,在诏狱昏黄的灯火下,那女子苍白着脸,走入潮湿的牢舍,轻轻抚摸蜷缩在杂草堆上那具如花般凋零的尸体,一脸的怜悯与难过,却在他的面前敛去锋芒,状若老实地低下头。
&esp;&esp;“阿拾不识得字。”
&esp;&esp;“时雍不是处子。”
&esp;&esp;初初相见,她便满口谎言。
&esp;&esp;然而,他挣扎了那么久,却是爱上了另一个她。无论什么样子的她,只要是她,总是能让他迷失深陷……
&esp;&esp;往事历历在目,不知何时赵胤眼底已盈满了泪光。
&esp;&esp;“说来,我还欠你一个承诺。”
&esp;&esp;“这些年,你可曾怪过我?”
&esp;&esp;他闭上眼睛,想着时雍一生背负“女魔头”骂名的身心之痛,想到她离开前受焚情之苦的那些日子,是何等的煎熬……不由心如刀绞。
&esp;&esp;只不知她如今魂魄去了何处?
&esp;&esp;可有再遇良人?
&esp;&esp;可有尝到悲欢?
&esp;&esp;可有罗衾温存?
&esp;&esp;可有轻诉离殇?
&esp;&esp;应该是回到了她原先的世界吧?
&esp;&esp;赵胤记得时雍曾描述过的那个世界,想来是比这个世界更好的,他记得时雍说起那个世界时的表情,满满的骄傲仿佛就要溢出眼帘。她怀念着那个时代,那个“流年韶韶温情在,人间处处是清欢”的世界。
&esp;&esp;“若当真是好,便不要回来了吧。”
&esp;&esp;喜欢就留下来,等过完了她那一生,再回到他身边。即便要让他在这世界上孤零零等许久,他也愿意。
&esp;&esp;“我和孩子一起等你。”
&esp;&esp;天空高远,冬阳见暖。
&esp;&esp;一声凄厉的鹰嗥划过长空,苍凉如水。
&esp;&esp;“关山故梦呀,奴也有个家,桂花竹影做篱笆。胖娃娃,胖娃娃,哭了叫声阿娘呀……”
&esp;&esp;苌言突然低低地哭哼起来,惊醒了赵胤。他瞥过头去,“这是谁教你唱的?”
&esp;&esp;苌言脸上挂着眼泪,撇着小嘴巴,“我听外祖母唱,学来的……阿爹……苌言不能唱吗?”
&esp;&esp;不是不能唱,而是这别离之感凄凉入骨,恰又嵌合了此时心境罢了。
&esp;&esp;“喜欢就唱吧,多唤几声阿娘。”
&esp;&esp;兴许她听见,就舍得回来了。
&esp;&esp;……
&esp;&esp;这一天,父子三个说了许多话,赵胤在心中犹豫了许久的真相,以及本来想要为了儿女而维持的虚假温情,都彻底撕开了。
&esp;&esp;因为,不论他如何努力,宋阿拾都不会是时雍。所谓的佯装和睦,只会害了儿女。无乩馆中从上到下、丫头侍卫、两个孩子,就连狗都知道她们不一样。
&esp;&esp;那又何苦再欺骗?
&esp;&esp;约摸一个时辰后,等他们从雍人园出来,再过廊校,寻到马车,便看到了坐在车辕上等候的谢放。
&esp;&esp;“爷……”
&esp;&esp;赵胤沉声,问道:“何事?”
&esp;&esp;“罗公公来传旨了。”谢放的声音略带一丝喜色,“想来是陛下允了王爷所求?”
&esp;&esp;赵胤脸上不见意外,回望一眼雍人园,温柔地捞起两个孩子,一手环住一个,大步流星地上了马车。
&esp;&esp;“走,回府接旨。”
&esp;&esp;……
&esp;&esp;前往天寿山祭陵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在此之前,光启帝奇怪的发现,赵胤对他态度又有了缓和。
&esp;&esp;隔天,赵胤就派人到宫中传信,邀他下棋。无事献殷勤,赵炔隐隐觉得不好,可是拦不住赵云圳想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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