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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千傲跟他对峙,眼眶竟突然红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抓着凌厉衣领的手猛地一推,这一下用了不少力道,凌厉没料到,向后踉跄两步,靠在车身上。
他看见了马千傲眼神的变化,分不清那究竟气急还是眼泪,但他突然想到什么,心一下子变沉,追上去问道:“怎么回事?是闻听?”
“你还有脸提闻听,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马千傲的声音微微颤动,“你们有很多钱吧,有很多钱吧,就稍微借一借怎么了。闻听帮你们做了这么久的活,他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讹你们钱你们还不清楚吗?至于吗。对,当然了,也不能强着你们要,那现在来干什么?寻开心啊?当闻听是什么?陪玩?”
“你等等。”凌厉耳边嗡嗡响,“我不知道,闻听怎么了?”
“你不知道。电话打都打不通你当然不知道。”
什么电话,他从来没给过电话。是啊,他为什么没给过电话。凌厉闭了闭眼,双手无力地下垂,只觉得喉咙口发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告诉我,闻听怎么了?”
马千傲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眼眶依旧红着:“他爷爷死了,治病花钱,他没大学上了。”
脑子“嗡”地一下闷响,他有一瞬的头晕,急促道:“我借,我借,还没开学,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马千傲转开视线,看向远方即逝的霞光,“前两天填志愿他没去,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闻听读书的事情会有转机的(请放心)
重逢
马千傲为了赶高铁,讲完那句话后便转身上车走了。凌厉一个人倚靠车身,望着停车场地上的碎石子发呆。来不及了。如果早一点回来是不是就来得及。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放下那莫须有的面子,说自己想要来临溪,是不是就来得及。
闻听给自己打电话……估计是给小姨打的,小姨现在在国外,得加上地区代码,直接拨手机号拨不通,难怪……可是自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留个手机号。是,闻听是没手机,只有他爷爷握着一个只能通电话和发短信的老年机,不可能像平时和同学聊天那样跟他说话,但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什么意外。是啊,闻听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呢。
难道不能想办法筹钱吗?上大学多要紧的事情,一辈子搭在这上面,怎么这一点钱凑不出来吗。还是说,难道是闻听自己放弃的?不对,自己临走前闻听分明很想去念书,这不可能。那就是他的父母……凌厉攥起拳头狠敲一下车,也顾不上后备箱里的行李,径直朝闻听家的方向走。
远远望见门口挂着的白布,他的脚步又沉了许多。这些天,他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吗?喉咙口泛上一阵咸意,他逃避地闭上眼睛,缓过好一会儿,一睁眼,闻听踏过门槛走了出来。
熟悉的装扮,熟悉的眉眼,也是熟悉的灵动与轻巧。他走到院前的泥土地边蹲下,用指尖拈几片嫩绿色草叶,将它们包拢在掌心,拨弄几下边上的淡橘色花丛,随后撑着膝盖站起来,一侧身,便与凌厉对视了。
他瞬间很想躲开,最好自己是个隐形人,好叫闻听看不见他。
——那现在来干什么?寻开心啊?当闻听是什么?陪玩?
闻听的表情变了,讶异得不可置信的样子,唯独没有愤怒。凌厉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已经闻到他身上绿植的青稚气味。闻听会不会也这样想?说到底马千傲讲的有什么错。来了就得让闻听陪着,散了一个夏天的步,走了倒是干净利落,出了多么大的事情都联系不上。
他越发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了。
然而他不是,闻听快步向他走来:“凌厉?”
他硬着头皮迎上去,开口便道:“对不起。”
“什么?”闻听不解。
“我都听说了。”凌厉不敢看闻听的眼睛,视线落到他的锁骨,顿了片刻,又飘到灰蒙蒙的水泥地上,“我碰到马千傲了。”
“哦……”闻听应了声,显然情绪也低落下去,然而很快便慌张而焦灼地问:“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凌厉意外地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胸前,原来t恤领口都已被那小子抓得变了形。饶是此刻面对着闻听,他也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什么狗脾气。
“真打了?”闻听凑上来,像在检查他脸上和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他忙答道,“就抓了下领子,没打架。”
“为什么啊?”
他还没想好怎么对闻听解释,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就……”
“他先动手的?”
凌厉没想骗人,但下意识地答:“嗯。”
闻听皱起眉头:“他怎么还是这样啊,我下次好好说他。”手掌攀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这下他定然是怎么也没法纠正了,放软了声音说:“没事。”反手扶上闻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你呢,还好吗?”
闻听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没立刻答,看看仍握在左手掌心里的绿薄荷,建议道:“要不要进去说?”
凌厉点点头,跟他朝家的方向走。手仍虚虚地扶着他的肩膀,隔着一层单薄绵软的布料,触碰到他温热的体温和瘦削的骨骼。
“我爷爷是在医院里走的,不是在家里。”他突然说,“你不用介意。”
凌厉反应了一会,踏过门槛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顿时有几分气,又不好发作,只好闷回心里,低着声音讲:“我本来就没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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