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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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第2页）

小虎笑得有些傻：“嗯，哥哥吃，爷爷也吃，嘿嘿。”

桌上还有一盆杂粥，里面有萝卜白菜香菇，和一小把豆子，他家菜长得大，老菜叶刚吃完，这个冬天他们能熬过去。

张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桌上是蒸咸鱼，香菇炖萝卜，油渣炖白菜，糙米杂菜粥，他家菜多，能敞开来吃。

家中几个小娃穿着新棉袄，七爷爷精神矍铄，四世同堂，和乐融融。

“不错，好久没过过这麽富馀的年了，不知道孟辉两口子吃的啥，老二，要不给他家送些菜？”

“不用，爹，孟辉去镇上卖过几次菜，他家不缺吃食。”

“是啊爷爷，我们送了他还要回送，到时候还是咱们占便宜。”张平给夏哥儿夹一筷子菜，小声说：“快吃。”

七爷爷呵呵笑几声：“也是，那以後你们多帮他做些事，咱们家能有今天全靠他。”

“是，是。”

孟家老二死在了除夕夜，陈氏哭得撕心裂肺，孟四石坐在儿子门口，眼神呆滞，喃喃道：“没了，都没了。”

都没了，砸进去那麽多银子，地也卖光，还是没救活，二儿子没了，大儿子也跟他离了心，他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孟四石看向刚满六岁的孟运，以後只能指望这个小的，他已经三十八，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长大。

“明天拉到後山埋了。”孟四石踉跄着站起来。

陈氏哭声停住，爬过去拉扯孟四石：“怎麽能埋後山？”

“他没成亲，不能进祖坟。”

陈氏没功夫擦眼泪，死死攥着孟四石衣角：“你怎麽能这麽狠心，明儿是我们的大儿子，他长到十六了，怎麽能把他丢在荒山野岭，你不能这样。”

孟四石用力抽出手，陈氏被甩在地上，发髻散落，花白的头发糊一脸，她还没反应过来，孟四石指着她骂开：“我的大儿子是孟辉，都怪你，你个毒妇，要不是你，我怎麽会落得这下场，仨儿子只剩一个，我还能指望谁！”

陈氏呆住，她怎麽都没想到，相伴十几年的丈夫能说出这种话，她胸口剧烈起伏，坐在地上骂回去：“你又能好到哪去？孟辉的钱你没花吗，他抓的野味你没吃吗，你自己有多大本事，心里没数吗？”

“你享受这麽多年，现在把一切都推到我头上，你成好人了？家里没吃食，你天天在家晒太阳，动都不动一下，等着我们娘几个养你，你还卖掉我的女儿，我的红果，我那命苦的女儿啊。”

孟四石过来给她一巴掌：“闭嘴，再骂把你也卖了，还有你们几个，一群赔钱货，浪费粮食。”

陈氏不敢再骂，全身抖如筛糠，几个小的缩在角落，红云紧紧抱住两个弟弟，眼神里充满恐惧。

孟四石过去将孟运拽出来，六岁小娃吓得直打嗝，他回头恶狠狠地说：“还不去做饭，只做我爷俩的，你们几个饿着不必吃了。”

这个冬天异常漫长，村子里隔三岔五就死个人，老人进祖坟，小孩埋後山。

不过这些都和孟辉没有关系，他除了打水很少出门，茅草屋里烧着炭，有时候太热还得出来透透气。

他们两个的冬天很简单，晒晒被子，晒晒干货，翻动白菜，翻动肥堆，隔几天把池塘冰层砸开，让鱼儿透透气，再丢些吃食进去。

然後就是一日两餐，白菜萝卜轮着来，没得挑，吃腻了也得继续吃。

唯一的正事是教三禾识字，三禾聪明，两个月学会五百多个字，还学会些简单的数学。

他们在两位数加法那里卡住好久，孟辉让三禾计算十一加十七，三禾用数手指的方法，手指数完数脚趾，还是不够，他拉住孟辉的手继续数。

“嗯，是二十八？”

孟辉笑得仰倒在床上，三禾撅着嘴不理他，孟辉笑完拉住人说：“好了，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方法。”

这里没有阿拉伯数字，孟辉记得古人算数是用算筹和算盘，但是他不知道算筹具体怎麽摆，还是得用他熟悉的方法，先讲通百千万和十进制的概念，再列竖式。

“九百九十九，後面是一千？”

“对，千後面是万，然後是十万，百万，千万......”

“哦。”王三禾点点头。

三禾理解能力强，触类旁通，高位数的加减法也能很快算出来。

孟辉非常有成就感，准备过段时间再教他乘法和除法，现在有更棘手的事。

春天姗姗来迟，一直到春分时节土地才开化，村民陆陆续续从屋里出来，山坡上，田间地头，河滩水沟边全是饿惨的饥民。

寒冬过去，万物复苏，大自然会回馈活下来的强者。

孟辉家不缺吃的，他担忧的是天气，上次下雪是领完赈灾粮，到今天，连着三个月没降一滴水，小麦苗刚刚返青，正是需要水肥的时候。

“走吧，去木匠家买水桶和扁担。”

“嗯。”王三禾不再抗拒木匠家，他现在是村里第二有学识的人，是和辉哥最般配的人。

孟辉欣慰三禾的改变，小孩变得更加自信，恨不得走路带风，脸也越发好看，一个冬天没怎麽出屋子，皮肤捂白了，还养出些婴儿肥。

果然还是宅在家里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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