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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客套完,便分道扬镳。崔君集一上车,手下侍从就低声道:“公子好计谋,这次王守仁逃不掉了。”
这点小事崔君集不在意,东西和人都是他安排的,嫁祸易如反掌,主要是“背後的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就是王家。”
真的杀的好一个回马枪,光明正大用王家人在边境谋利,竟连他都糊弄过去了。
“所以那件事,王家也知道了吧。”
“应该是知道了,但知道多少,不清楚。”侍从没有查到更详细的,以头贴地,“请公子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不必。”崔君集打断了属下的话,用折扇过扇熏香银球的味道,洗一洗鼻子里仓库那股霉味。若王家知道了,必不会没一点动作。
但若这王融够能忍,倒也真是个人物。
思及此,崔君集按按攥上了拳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
沈自节回去休憩的时候正好撞上文有晴出去,沈自节实在太累,便没注意文有晴眼中兴奋的光。
文有晴大摇大摆地去见了王夫人,还是那富丽堂皇的府邸,还是那个有些疯癫的夫人,在院内摆弄着她那些和合娘娘的贡品。
这次文有晴不怕了,往来都没那麽多侍女,大概该跑的都跑了吧。文有晴撩袍蹲下,在衆多贡品里面挑中了一块骨头,笑着问道:“夫人,你那麽多东西,不如送我一个?我也去拜拜。”
“好啊。”没有任何犹豫,王夫人头发有些乱,看样子那些跑的人还有一个她的贴身侍女。
文有晴走过去给她拢头发,平静道:“为什麽要拜这个和合娘娘啊?”
“保平安,保平安。爹平安,娘平安,妹妹也平安。”王夫人还是摆弄着那些贡品,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贡品。
“爹娘和妹妹去哪了?”文有晴诱导着。
“倒在地上,变成沙子了。”王夫人比划了一个砍的动作,然後倒在了那片贡品里。
袖中的骨头有些凉,冰得文有晴缩回了去扶她的手,文有晴把骨头放在王夫人眼前,“这个呢?也是倒在地,成沙子了吗?”
“不是,这个进了大罐子,很热很热。”王夫人把一个布盖在自己脸上,任凭文有晴怎麽搭话,都不再回答了。
离开王府时,文有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王夫人,她定是见过了活人祭的场面。疯了也好,起码比扔进罐子里的好。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却一腔愤懑无从发泄。
宣判王守仁那日,崔君集在城楼抚琴。琴声里,文有晴将黍米馍分给买到霉米的灾民。王府只查出了不到一百两的纹银,钱去了哪儿,查不出来。谁指使的,也问不出。
惊堂木落下时,流放百里的代价并没有惊醒城下百姓,他们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情。
崔君集从中作梗,人当然不会死。琴弦猝然崩断,崔君集起身时,瞥见沈自节孤身走向大漠,玄色披风卷起沙尘如送葬的纸钱。他在心中暗道了一声:“愚正。”
暮色吞没烽燧,王守仁被允许回府收拾包袱,并带家眷。
穿着夜行衣的文有晴翻进去时,王守仁静坐在榻上。见她来了,并不惊讶,任她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喉间。
外面有人守着,文有晴也不敢大声,轻声道:“阿芦,是你让人绑过去杀了吧?”
“是我,投名状啊。夫人只在意一人死活,哪里够啊。”一个贪官还在这说教,文有晴觉得恶心,离他近点都觉得难以呼吸,她手起刀落,撩起王守仁的囚衣掩着他的面,把匕首送了进去。
锋利的匕首割开喉管,脆生的,像是割板上鱼骨。可她不怕,狠狠地送到底,穿透了王守仁後侧脖颈。
那声闷响很轻,像一截湿透的朽木被从中折断。温热的血溅在文有晴的手背上,一点猩红,飞快地洇开,又迅速凉透,凝成一种刺目的丶粘腻的污迹。她握匕首的手稳得出奇,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剑刃切断颈骨时传来的那丝微不可查的滞涩。
王守仁的身体软了下去,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残留着惊愕和一丝她不愿深究的丶类似解脱的神情。他倒在他那间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廉价熏香气味的书房里,像一袋被丢弃的米,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废话真多。”文有晴收回匕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弥漫起血腥味的室内回荡。她看着地上迅速蔓延开的深色液体,心头掠过一丝快意,像夏日闷雷後短暂掠过的一丝凉风。
书房外传来压抑的啜泣和纷乱的脚步声,是外面看守的人。她该走了。
刚把血擦干净,就听见窗外细小的“咔哒”声,她立刻隐在窗後,等着那人破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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