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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让云裴瞬间睁大眼睛的,不是因为他在画画,而是因为。
——那个小孩,没有头发。
穆祺轻轻的关上了病房门,云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他今年十二岁。”穆祺笑了笑,“准确来说,十二岁生日还没过。”
两个人并肩走出医院,云裴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什麽病?”他问的言简意赅。
穆祺停下脚步,他看着云裴:“癌症。”
他一边继续往下说,一边径直往大门走:“医生说,只要他积极配合治疗,是可以好起来的。”
云裴没有开口打断他,穆祺却笑了出来:“可是,要想完全根治,要做手术。”
他看着他,听着他说。
“化疗加上手术,费用要五十多万。”穆祺明明在笑,可是云裴感觉不出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麽多的钱。”
云裴想起他这两年打比赛下来的积蓄,怎麽也该够交这个手术费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穆祺说。
他停下来,云裴也跟着停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穆祺笑了:“你知道我发现我弟病情的时候,是什麽时候吗?”
云裴皱眉:“什麽?”
“我爸出狱後的半个月。”
云裴听到这个回答,惊呆了:“出狱?”
穆祺笑着,没什麽所谓:“之前来我们基地找我的那个女人,是我妈。”
“从很早以前,我每个星期都会给她钱,因为现在我爸出来了,也需要钱,我每个星期打过去的钱不少。”
“当她告诉我,穆私澄病了,而且病了很长时间的时候,我真的破防了。”
云裴觉得自己胸口好闷,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听着他无所谓的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他却说不出话来。
穆祺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有一天,会疯到宁愿拿钱去赌也不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治病。”
“队长,”他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好累。”
“过去那几年,我拼命赚钱,填补所有需要钱的漏洞,那时候,我没觉得累,反而认为是人之常情。”
“可这短短几个月,我就几乎快崩溃了。”
他从来不敢跟别人说,仅仅是自己存有的积蓄,都是他哪怕起早贪黑都赚不来的钱。
当他听到那麽大的一笔数字时,他已经快垮掉了。
他把那个男人,亲手送进监狱,人人都觉得他做错了,所以他认命。
他不在乎他们仅仅只是把他当做提款机。
因为,只要能和他们断绝所有关系和来往,给什麽他都无所谓了。
可直到,当他亲耳听见,穆私澄病了,而那对所谓的父母拿着钱去赌的时候,脑子里的弦,刹那间断开。
估计穆祺这辈子都想不到,对他意见那麽大的父母,有一天,对亲生儿子都这麽狠心。
赌钱不治病,穆祺都感觉自己快被榨干了。
两个人没打算回基地,他们坐在一处清凉的地方,坐在长椅上,风吹过来的那一刻,穆祺感到了一丝轻松。
“我爸以前就喜欢赌,家里很多钱都被他败光了。”穆祺擡头,看着头顶上遮挡着阳光的树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染上吸毒的。”
“那会儿家里几乎拿不出一分钱。”他回忆着过去最不想回忆的事情,“家里很乱,我也快撑不住了。”
“我妈攒下来的钱,我爸一分都不肯留给我妈,全花光了。”穆祺说,“後来我边上学边赚钱,我不知道我妈是怎麽想的,我赚来的钱,她明明答应我会收好,到最後却还是一分不剩。”
穆祺垂头,擡眼看向云裴,带着最原始的笑意问他:“队长,你知道在什麽情况下会把一个人逼上绝路吗?”
云裴很平静,脸上没什麽表情:“走投无路。”
穆祺轻声说:“我恨他,所以我把他送进了局子里,谁知道,一进去就是几年,我都快忘了,却又在我新的生活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是我亲手送他进去的。”
“队长,”穆祺看似问他,又好像在问自己,“你觉得可笑吗?”
云裴垂眼看他:“什麽?”
“我在帮她,她却在恨我,想要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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