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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的媒体采访区像个被揉皱又强行展开的沙丁鱼罐头——家媒体的记者挤在临时搭的白色帐篷里,有的举着镜头边缘带划痕的旧相机,镜头盖还挂在机身上晃荡;有的攥着张皱巴巴的问题清单,纸角被手指捻得毛;还有个穿格子衬衫的男记者,趁没人注意,偷偷拽了拽歪掉的领带,对着手机屏幕飞快理了理头——据说“镜头里露脸多,月底绩效能加钱”。成彦站在帐篷正中央,怀里的金色奖杯沉得像块灌了铅的金砖,宽宽的奖杯带勒在锁骨上,已经压出了道淡红色的印子,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调针,指尖碰到那道红痕时,传来一阵细针扎似的疼。
“成彦老师!这边!”离她最近的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记者,镜片上沾着层薄灰,他把录音笔举到离成彦嘴唇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声音压得又急又哑:“您这次以万票领先林枫夺冠,赛前有没有私下跟团队预测过结果?毕竟林枫背后有资本支持,您会不会觉得这个冠军‘来得侥幸’?”
成彦眨了眨眼,眼前的闪光灯还在“咔嚓”闪,残留的光斑在视网膜上晃来晃去,不像碎玻璃,倒像小时候在地下室玩的万花筒——那时她只有一个缺了角的万花筒,对着昏黄的灯泡转,就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亮。她愣了两秒,才想起顾怀安赛前特意跟她说的“回答要中性,别落人口实”,于是扯出个比哭还勉强的笑,声音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似的:“侥幸说不上,每一票都是观众投的,我能做的只是把舞台唱好,结果交给大家判断。”说这话时,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奖杯底座的螺丝,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定了点神——那螺丝是她昨天彩排时现松了,顾怀安帮她拧紧的,当时他还笑着说“这奖杯可不能在你手里散架”。
“那您怎么看林枫赛后直接黑脸离场?”另一个穿米色夹克的女记者挤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泛黄的笔记本,笔尖悬在纸上,“有网友扒出你们彩排时在后台擦肩而过都没说话,甚至他的粉丝还说您‘靠卖惨博同情’,您对此有回应吗?”
成彦的指尖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下——她想起刚才在侧台,林枫路过时看她的眼神,像淬了冰,还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奖杯差点掉在地上。可她不能说这些,只能咬了咬下唇,让嘴唇的刺痛感压过心里的委屈:“彩排时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流程,没顾上打招呼很正常。至于粉丝的说法,我尊重每个人的看法,但我一直靠作品说话,没卖过惨。”
“彦姐,喝口水!”小晚突然从人群缝里钻出来,手里攥着瓶拧开的温水,瓶身上还沾着点薄荷糖碎屑——是她早上塞在口袋里的,说“薄荷水能提神”。小晚的手有点抖,递水时差点洒在成彦的纱裙上,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挡了下,小声在成彦耳边吐槽:“刚才那个穿夹克的记者,我早上看见她跟林枫的经纪人偷偷说话,肯定是来套话的!你别往心里去!”成彦接过水,抿了一口,淡淡的薄荷味混着温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那股越来越浓的眩晕感——眼前的记者脸开始变得模糊,有的只剩下个晃动的轮廓,提问声像隔着层厚厚的玻璃,嗡嗡的,连手里的奖杯都好像更沉了,胳膊酸得快抬不住。
她低头盯着奖杯底座的刻字,“《天籁破晓》第一季总冠军成彦”几个烫金的字被灯光照得亮,晃得人眼晕。突然想起妈妈昨天的微信语音,妈妈的声音有点哽咽:“闺女,要是记者问起家里的事,你就说‘妈妈是我的后盾’,别跟他们说太多,咱们家的事,没必要让外人议论。”可现在记者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根本不给她“绕开”的机会——
“成彦老师,您夺冠后打算往影视圈展吗?有影视公司联系您吗?”
“陆氏传媒的陆总之前说想签您,现在夺冠了,签约意向会更明确吗?”
“有粉丝说您三年前在地下ivehoe唱一场才赚oo块,现在夺冠后商演报价肯定涨了,能透露下大概多少吗?”
“商演报价的事,目前还没具体规划。”成彦深吸了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指尖却悄悄掐了下掌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至于展方向,我还是想先专注于音乐,毕竟唱歌是我最开始的初心。”她说这话时,眼神飘到了帐篷角落的顾怀安身上——他正跟主办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手里攥着张湿纸巾,时不时朝她这边看一眼,眼里的担忧像团暖光,还偷偷给她比了个“加油”的嘴型。成彦的嘴角悄悄弯了下,可刚弯起来,就被新的问题打断。
“成彦老师!这里!”一个穿红色风衣的女记者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上面是实时热搜界面,“成彦十年北漂已经冲上热搜第三,还有网友扒出您以前住过月租oo的地下室,窗户朝北,冬天连太阳都晒不到——现在夺冠了,最想对以前那个吃苦的自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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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像根软针,轻轻扎在了成彦心里最软的地方。她的眼眶瞬间就热了,睫毛轻轻颤了颤,差点掉出眼泪——她想起那个地下室,冬天没有暖气,她把吉他裹在被子里怕冻坏,晚上练琴时,手指冻得僵,只能哈着气暖手,有时唱到深夜,隔壁的租客会砸墙喊“别唱了,吵死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比刚才轻了点,也更真实了点:“想对以前的自己说‘别害怕,再坚持一下,你会等到光的’。还有,谢谢那个没放弃唱歌的自己。”
话没说完,帐篷顶上的临时灯突然“滋啦”响了两声,接着“啪”地灭了。整个帐篷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相机的闪光灯还在“咔嚓咔嚓”地闪,每秒钟至少闪七八次,像暴雨前的闪电。成彦的眼睛被刺激得生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是哭,是生理性的刺痛,她想闭眼,又怕被记者说“耍大牌、不配合”,只能强睁着,睫毛上沾着的泪珠在闪光灯下像颗颗碎钻。
“搞什么啊!备用电源呢?”一个头花白的老记者忍不住骂了句,他举着个老式摄像机,手稳得像架三脚架,“上次《星光选拔》采访区都有双路电源,这主办方也太不专业了!”
“大家别挤!别碰倒设备!”顾怀安的声音突然从黑暗里传来,接着一道手电筒的光扫了过来——他特意把光先照在成彦的脚下,怕她被绊倒,然后才慢慢往上移,照到她的脸时,还特意调暗了点亮度,“成彦,你还好吗?眼睛疼不疼?我带了湿纸巾,给你擦擦。”他快步走过来,把湿纸巾递到成彦手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感觉到她的手冰凉,还在轻微抖,心里更担心了:“别硬撑,我跟主办方说好了,先带你去休息室缓一缓。”
小晚赶紧过来扶着成彦的胳膊,她的手心全是汗,还带着点紧张的温度:“彦姐,咱们走,这些记者太吓人了,跟饿虎扑食似的!”她一边说,一边帮成彦挡开涌上来的记者,有个记者还想往前挤,小晚直接站定了,皱着眉说:“不好意思,成彦现在身体不舒服,采访只能先到这里,后续官方会通稿,有问题可以联系节目组公关部!”
走出帐篷时,晚风一吹,成彦才觉得眼睛没那么疼了,眩晕感也稍微退了点。走廊里的声控灯大多灭了,只有尽头两盏还亮着,昏黄的光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墙上贴着几张旧的节目海报,是去年另一档选秀的,海报上的选手笑容灿烂,边角却卷得厉害,还有张海报被人撕了个小口,露出后面灰色的墙。垃圾桶里扔着个喝完的奶茶杯,吸管斜斜地露在外面,成彦走过去时,裙摆不小心扫到了垃圾桶,出“哗啦”一声轻响,她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回缩——神经太紧张了,连点小动静都能让她心慌。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奖杯,刚才被记者挤的时候,奖杯侧面蹭到了什么东西,留下了道浅浅的划痕,像道细小的伤口。她用指尖轻轻摸了摸划痕,心里有点疼——这是她第一个冠军奖杯,还没捂热乎,就有了瑕疵,像她这十年,总有些不完美的痕迹。
“成彦!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呼喊声。成彦回头,是刚才那个穿红色风衣的女记者,她跑得太快,头都乱了,手里的录音笔紧紧攥在手里,屏幕亮着,显示正在录音,上面还有个文件名:“林枫采访_o”。
小晚立刻挡在成彦前面,皱着眉说:“都说了采访结束了,您怎么还追过来了?”
“就问一个问题!真的就一个!”女记者绕开小晚,直接冲到成彦面前,走廊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惨白的光打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眼神格外锐利,像要穿透人似的。她把录音笔举到成彦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像冰锥:“成彦,有网友扒出你母亲早年在南城纺织厂工作时,是未婚生子,你出生后一直没见过生父——我想知道,你现在知道你生父是谁吗?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生父是圈内人?他这些年有没有联系过你或者你母亲?”
这句话像道冷闪电,“啪”地劈在成彦心上。她浑身一僵,怀里的奖杯“咚”地撞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刚才蹭到的划痕又深了点,可她完全没感觉到疼——血液瞬间冲到头顶,又飞快地沉了下去,手脚冰凉,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抖。眼前的女记者、走廊的灯、怀里的奖杯,全都开始旋转,像被搅乱的万花筒,只剩下那个尖锐的问题在耳边反复回响:“你生父是谁?是不是圈内人?”
她想起小时候,大概五岁吧,她拿着张画着爸爸的画问妈妈:“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当时正在做饭,手里的锅铲“当”地掉在了地上,然后蹲下来抱着她,声音哽咽:“乖,妈妈会一直陪着你,咱们不需要爸爸。”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问过,可“爸爸”这两个字,像根藏在心里的刺,平时不疼,一被触碰,就疼得钻心。
眩晕感再次袭来,比刚才在帐篷里更强烈,成彦觉得脚下的地面在晃,好像要陷下去似的。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记者,眼神里全是慌乱和无措——她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扒出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揪着她的家事不放?
女记者见她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录音笔离她的脸更近了:“成彦,你倒是说啊?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你生父真的是圈内人,所以你才不敢说?”
成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青,攥着奖杯带的手指关节白,连指节都在微微颤抖。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女记者录音笔“滋滋”的工作声,还有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要把肺都吸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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