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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惊荔园十七 许她交朋友却又看不(第1页)

第17章惊荔园(十七)许她交朋友,却又看不……

到那屋里,庾祺亦看诊回来,换了身干净的苍色袍子在外间坐着吃茶,叙白进门便先将柔歌的话告诉他听,好叫他能放心得下。

不想庾祺比他还了解官场似的,听後只轻慢地笑道:“我看你们那位王大人未必会这麽通情达理,只要林家纠缠,刑部紧逼,你这里又迟迟拿不住真凶,他才懒得听这些证言,只会揪着鱼儿和那林默的过节大做文章。”

因王大人是叙白的顶头上司,他不好当着外人随便置喙,只谨慎地微笑,“听起来先生好像对王大人颇有了解。”

“官场上的人,不多是如此?”庾祺耷着眼皮呷了口茶,温吞地放下茶碗,“言归正传吧,依我之见,齐大人应当将这园子的主人李家传来问问。鱼儿发现的那些黄符香烛很要紧,说明当夜有人在小竹林里祭奠过李家那个早夭的婴灵,倘或仵作验出死者确切死在几时,与当天祭奠的时辰对得上,那祭奠之人就有可能是此案的目击证人。”

九鲤忙绕着圆案走到叙白身旁添补一句,“或许就是凶手也说不定!”

她穿着桃色的裙妃色的衫子,走路轻飘飘,像片晚霞,叙白看她那神秘兮兮的神态,不禁想笑,却见庾祺坐在上首神情漠然,便忍住了笑意。

不过还真是不可小瞧了她,没想到昨日她疑惑得有两分道理。他回说:“据仵作查验,林默死于当夜五更前,再要确切,他也判定不出来。”

庾祺因问:“尸体可还停放在园中?”

“还在园中。”叙白见他拔座起身,也忙站起来,“先生想去查验尸体?”

九鲤一听就兴奋起来,一定要跟去。

她在叙白身旁跳来蹦去,庾祺见此情形,心里说不出的一股厌闷。他看也不看她,端起茶碗要吃,又嫌茶凉了,对着门口一泼,老远地泼到廊下,“死人有什麽稀奇瞧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九鲤又忙走到他身边来,“从前见的都是病死的人,这回可是被杀死的,不一样。”

他漠然道:“人死了都一样。”

“不一样!”她犟着一下一下地拽他的肩头的衣料,“许我去,许我去嘛!说不定我还能给您做帮手呢。”

他终于给她拽出一片薄薄的笑意,眼睛瞟过叙白。

叙白的眼梢正扫在门外那地上,这麽远的距离,他仅凭腕力泼茶,竟滴水未撒在屋内,正自诧异,又撞见庾祺的目光,心里陡地鹘突。

这时节天还冷,林默的尸体摆放在园子东南角一间空屋子里,屋内空空,只当中用两根长条凳架着块门板,林默就睡在上头。放了几日,虽未见腐坏,却仍有股臭味,九鲤乍一进去,险些给那味道熏得昏头,她忙摸出帕子捂住口鼻,亦步亦趋跟在庾祺後头进去。

林默早不是先前的林默了,她险些没认出来,想到这个人前不久才同她说过话,尽管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眼下惨死,到底令人唏嘘。他脖子上的伤口处有白花花皮肉翻出来一点,叫人轻易联想到猪狗牛羊,人死了不就和畜生一样,都是一堆死肉。

她贴紧着庾祺,庾祺只顾绕着床板慢慢踱步,做大夫的会看尸体也不奇怪,尤其是他,其实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连九鲤也不知道,但无论他会什麽她都不会意外,他在她心中一直是深不可测。

他将尸体的脑袋拨弄到一边,看後颈上的尸斑,林默因被割了脖子,骤地失血太多,尸斑颜色浅淡,并不好分辨,难怪仵作推算不出更准确的时辰。

“是死于当日三更前後。”他又将林默的脑袋拨正,两指轻扒着颈部一条长约四寸的伤口细看一会,扭头问叙白,“仵作可验出凶器?”

“说是一刀毙命。”叙白一面说,一面叫了门口衙役进来,刷地拔出他手中的腰刀,举在庾祺面前,在那亮锃锃的刀刃旁睇着他,“大约和衙役们使的这类刀相似,否则也不会一下割出这麽长一道伤口。”

庾祺上下瞄过一眼,不去接,馀光瞟见九鲤站在床板尾,正将林默身前穿的一件厚中衣用两个指头拧起来看。那袍子上满是血污,他暗暗扣眉,走去道:“看了这些,你午间还吃得下饭?”

九鲤一手掩着口鼻,眉宇间攒满嫌弃,“吃不下就当清清肠胃好了。”又转问叙白,“他的外袍呢?”

叙白道:“发现尸首的时候就只着中衣,袍子挂在龙门架上,想来那麽晚,他是预备睡下或是已经睡下了。”

她点点头,正要丢下衣裳,又似在大股血腥味中嗅到另一丝腥气,她便放下手扯着衣裳细嗅。叙白正要问询,庾祺却横手拦他一下,不许他搅扰。

可惜那味道太淡,若有似无,九鲤一时也不能辨得清,只好拧着衣裳道:“叙白,这衣裳可否叫我带回房去仔细查看查看?”

庾祺听她称呼,攒着眉瞅了眼叙白。

叙白自然应允,又问庾祺,“先生方才发笑,可是伤口有什麽不对的地方?”

庾祺道:“凶器不是腰刀一类的兵器,也并不是一刀毙命。”

衆人吃了一惊,九鲤也丢下衣裳围过来。

他走去擡起尸体的下巴,将伤口拨开,“伤口边缘有细微的重复挫伤,是凶器在伤口上反复切割而成。如此反复,再短的利刃也可以拉出这麽长的伤口。而且据我看,凶手是头回杀人,没有经验,拿不准一刀会不会使人毙命,所以才反复切割。”

九鲤埋头去细瞅,果然发现伤口有细微不平整,仵作检验的时候血糊了伤口,根本不能看仔细,後来清理了伤口,却没再细验。吃朝廷俸禄的人也太不仔细了,难道因为是铁饭碗,便端得有恃无恐?

叙白多半也想到这点,尴尬笑道:“原本我以为凶器是兵器,使兵器之人,大约有些武艺,那凶手多半是强盗土匪之流。如此说来,与我的猜测却是大相径庭。先生果然虑得不错,应当从那夜祭奠之人入手,我这就派人去传李家的人来问话。”

一时出来,因要用午饭,便各分几头。叙白自回房去寻张达吩咐,临前原想和九鲤说两句话,可碍于庾祺,没好多说。杜仲往厨房提饭了,只九鲤两个指头提着那件血糊的中衣,想到要提着它走回房去,站在廊庑底下踟蹰不前。

庾祺看出她的为难之处,微叹口气,夺过衣裳递与守门的衙役,“烦请找块干净的布包好再给我们送去。”

原犯不上听他的差遣,可那衙役鬼使神差地没敢驳他的话,老实接了来点头应“是”。九鲤看看那衙役,心中悄然得意。回神一看庾祺已走出两丈远,忙小跑赶上去。

天是个晴丽天,太阳出了半日,晒出些温暖之气,遍地去岁残冬留下的断枝碎叶,她走在他身後自得趣味,专门去踩那些脆枝叶,好像是故意要弄出点响动来。

嗑嗤嗑嗤响了一会,庾祺终于忍不住回头,“地上好些苔藓,好好走,不要蹦来跳去的。”

九鲤见他站定了等她,忙嘻开嘴跑到他旁边,“今天您看诊倒快,往常这时候才巡看完。”

“好些病人都痊愈了,只因命案的事,衙门不放回去。”庾祺放缓了步子睐她一眼,“你倒也不着急家去,贪这里热闹是不是?”

九鲤低声笑道:“不光是热闹,您在这里,杜仲也在这里,跟在家也是一样的。”

他心中稍感惬意,却冷哼一声说:“如何一样,在这里还有新朋友可交。”

“新朋友?谁呀?”

他不言语了,只管往前面那岚烟翠色中看着。

九鲤窥他两眼,他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神色,口气里怎麽似有点含酸带讽的意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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