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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十岁那年的盛夏,天气很热,他穿着林烈刚从城里给他买的汗衫,手臂细细小小,捧着西瓜在院子里吹风扇。
那个时候互联网和大数据还没有发展起来,追缉凶犯很是困难,每一个卧底都需要潜伏很长时间,林烈来的时候也有做好了一两年都不能回去的准备,但没想到,他在这里呆了四年。
养着阿诱也已经有四年了。
他在邓飞这里很受器重,邓飞是一个十分狡猾且警惕的毒枭,他不确定邓飞器重自己是因为没有查到他的身份,还是因为已经怀疑到他了,故意将他架在一个不错的位置上,或是驯服,或是试探。
他还没有固定到证据,这些马仔里也有其他的同事,但同样的,没有搜集到完整的证据,同事们没办法进行追缉,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
林烈有些忧愁地蹲在门槛下看着认真吃西瓜的阿诱,他说:“我感觉我都要被这群人同化了。”
“为什么?”阿诱含含糊糊问。
“待久了会怀疑自己来这里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林烈拍拍小孩的脑袋说,“你还小不懂事,等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阿诱确实没太听懂,他又问:“那你也要变成坏人了吗?”
“这什么话,”林烈佯怒道,“你变成小坏蛋我也不会变的好吗。”
阿诱撇撇嘴。
他吃掉了西瓜,林烈接到电话,说是邓飞找他,他便拍了拍阿诱的后背,说:“厨房里还有西瓜,想吃自己去拿。”
“好哦。”
但阿诱年纪小,胃也小,吃不了太多。
肚子撑得难受,他去了小河边,想去找爸爸。
但刚走到河边,他忽然看见费伊养的那条狗在刨爸爸的坟。
阿诱一瞬间怒火中烧,他大叫着,从地上捡起了棍子和石头,原本很怕狗的,这一刻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要将那只狗打跑。
于是幼时的记忆在一刻出现了断片,变成了迅速从大脑晃过的磁带,带着那一段记忆一起消逝在脑后了。
他重新从记忆里的夏天回到虚无一片的梦境黑暗,他看见自己已经恢复了成年人的样貌,而那个少时的自己正站在他面前,与他面对面站着,脸上很严肃。
他问自己,“你后悔吗?”
“要不是你非要去打费伊的狗,林烈怎么会开枪,林烈要是不得罪了费伊和田武,又怎么会田武发现他的身份。”
阿诱说自己不知道。
他很是惶恐,很迷茫。
他畏惧于自己的质问,脚下连连后退着,又听见自己说:“那时候你死了就好了,邓飞发现爸爸的尸骨也只会折磨你一个人而已,林烈要是没死,林川臣也不会那么痛苦。”
“都是你的错。”
“啊!”
阿诱忽然大叫了一声,彻底从梦中挣脱。
可那声声质问却又将他留在了梦境深处,他身体不住地颤抖,喃喃道:“是我的错,确实……都是我的错……”
后悔。
他肯定会后悔。
不管做了什么决定都会一直想那个没有被选择“要是”。
他咬着下唇,咬着自己的指骨,咬得鲜血淋漓,也没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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