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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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无声落子（第1页）

王府夜宴之后，临荒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仿佛有炽热的岩浆在奔流涌动。镇东王称病不出，王府大门紧闭，连仆役都少了在外走动的身影。来自王城的“紫先生”一行人，则悄无声息地住进了王府最深处的一处独立院落，如同潜伏的毒蛇，收敛了气息，却散着更令人不安的危险感。

“林记面馆”依旧每日升起炊烟，骨汤的香气准时弥漫在街道上。母亲似乎并未察觉到那迫近的危险，依旧忙碌着和面、熬汤，只是偶尔在闲暇时，会望着街道尽头王城的方向，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她虽不通修行，但那份属于母亲的直觉，让她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紧绷。

林默依旧坐在柜台后，神色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静。他不再看书，也不再煮茶，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外流淌的市井烟火，目光深邃，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来面馆的次数少了，即便来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而是安静地趴在柜台边，看着林默，偶尔小声地问：“林叔叔，那些坏人还会来吗？”

林默会摸摸他的头，没有回答，但那份沉默的安抚，却让石头奇异地安心下来。

这一日，黄昏时分，残阳将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那名被称为“紫先生”的冥魂宗执事，悄然离开了镇东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朝着临荒集外围一片荒废的乱葬岗方向潜去。他的动作极其隐蔽，气息收敛到极致，自信绝不会被凡人甚至普通低阶修士察觉。

然而，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林默那如同天网般笼罩四方的神识之下，无所遁形。

“终于要动手了么……”林默心中冷哼。他知道，对方去往乱葬岗，绝非闲逛，定然是去布置某些阴邪的阵法或手段，目标直指面馆，或者说，直指他的母亲。

他并未立刻出手阻止。打草惊蛇并非上策，他要等，等对方将所有的阴谋都暴露出来，等一个可以将其连同背后黑手一网打尽的契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对面街角那个蜷缩的老乞丐。

这几日，他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始终留意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人。他现，这老乞丐虽然落魄至此，眼神空洞，但在母亲每日给他送去食物时，那瞬间的眼神波动，以及那无声却沉重的叩，都显示出他内心深处并未完全泯灭的感知与尊严。

更让林默注意的是，这老乞丐在无人时，会用一根枯枝，在身前的尘土中，无意识地划拉着一些极其古老、甚至带有某种韵律的字符。那些字符并非当今凡俗通用文字，更像是某种失传的、用于记录祭祀或律法的古老铭文！一个普通的乞丐，绝无可能知晓这些。

此人，必有来历。

林默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渐渐变得清晰。他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是夜，月黑风高。

当整条街道都陷入沉睡，连虫鸣都变得稀疏时，林默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消失在面馆内。下一刻，他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老乞丐蜷缩的街角。

老乞丐似乎睡得极沉，对林默的到来毫无所觉。

林默伸出手指，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暗金光芒闪烁，轻轻点向老乞丐的眉心。他并非要伤害或控制对方，而是要以魔之意念中一种极其精微的“探魂”之术，在不惊动其意识的情况下，读取其表层记忆碎片，确认其心性与过往。

指尖触及那布满污垢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传来。

一幕幕破碎、模糊、充满了灰暗与绝望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林默的识海：

曾经的书香门第，满屋典籍……

朝堂之上，耿直进谏，触怒天颜……

枷锁加身，抄家流放，亲族离散……

漫长的流放路上，饥寒交迫，看着同伴一个个倒下……

最终，只剩下他一人，如同野狗般在这世间挣扎，所有的抱负、所有的尊严，都被现实碾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麻木与空洞……

在这些破碎的记忆中，林默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种贯穿始终的、近乎执拗的东西——那是对于“道义”、对于“民生”最初的本心。即便在遭受了如此不公与磨难，沦落到如此境地，在其记忆的最深处，也未曾生出过主动害人之念，唯有对世道不公的悲凉与对自身无力的绝望。

探魂结束，林默收回手指，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沉睡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老人。

“心存道义，身历磨难，却未堕其心……”林默低声自语，“或许……你才是这无臣国，最不该被埋没的人。”

他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下一刻，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出现在了镇东王府那处独立院落之外。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穿透层层禁制（在紫先生看来固若金汤的禁制，在林默眼中如同虚设），清晰地“看”到了院落内的景象。

紫先生正在一处隐秘的地下密室内忙碌着。地面上，以鲜血和某种阴邪材料绘制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摆放着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小人身上缠绕着几根花白的丝——赫然是母亲平日梳头时掉落、被对方不知以何种手段收集而来的！

“以血脉为引，阴煞为基……果然是‘蚀魂牵机阵’。”林默眼中杀机凛然。此阵一旦动，能于百里之外，无形中侵蚀目标神魂，使其逐渐衰弱、癫狂，最终魂魄离体，成为施术者的傀儡或养料！对方不敢直接硬闯，便想用这种阴毒手段，先控制母亲，逼他就范！

“冥魂宗……无臣国主……你们，都该死！”

林默强压下立刻出手将这里夷为平地的冲动。他需要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将所有魑魅魍魉一网打尽，并能顺利推行他下一步计划的时机。

他悄无声息地退走，如同从未出现过。

回到面馆，天际已微微泛白。

母亲房间的灯亮了，她总是起得很早，开始准备一天的食材。

林默站在院中，看着母亲在灶间忙碌的、略显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背影，又想起那个蜷缩在街角、心怀道义却沦落尘埃的老者，想起石头那双清澈又带着忧虑的眼睛，想起这街上那些朴实而惶恐的百姓。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这凡俗的风雨，就由他来平息。

这污浊的王朝，就由他来清洗。

然后，为这片土地，留下一点……不一样的希望。

他抬头，望向王城方向，目光冰冷如刀。

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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