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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裴贵妃细眉轻挑,转眼看向礼监,后者正要开口,忽听一声清脆稚语自敬妃身后传出:“原来如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昭阳公主仰头看着那尊金佛:“方才香烟缭绕,昭阳还想,莫非佛祖恐烟气冲扰父皇与诸位母妃,因而有意熄了灯火?”语罢,昭阳看向华槿,轻轻一笑。
敬妃神色微变,忙俯身一礼。她身着水烟色法衣,姿容端穆,鬓畔点缀一枝素珠。
她的神情如佛前净水:“昭阳年幼,口出稚言,倒也一片诚心。佛经有云,灭非灭,生非生,心若不动,慧灯自明。若心净,则所见皆明。此番或正如北定王妃所言,正是佛心垂鉴。”
听闻此番辩驳,裴贵妃垂眸转向御座,而玄烈帝目光则掠过众人。
正此时,一声沉响自殿顶传来,震得铜灯皆颤。众人只觉佛台微动,佛身发出细碎裂响。未及众人回神,一道裂缝自佛像右肩迅速蔓延……
下一刻,佛像右臂自肩处断裂,臂体重重坠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先击翻了近案的铜灯,灯油飞溅,落处碎石木屑迸散。殿内顷刻间香灰翻飞,尘烟弥漫,一众人等惊呼倒退,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护驾——!”忽听一声嘶厉,禁军统领率众疾上,刀盾交错,护在御前,妃嫔皇子连同华槿也一并被护入阵内。昭阳被惊哭,敬妃揽她入怀,衣袖尽染香灰。
落下的断臂横陈佛前,碎金片散落一地。殿内哭声、号声、惊喘声混成一片。
有伏地叩首惊呼天降异象的;有因被碎石击中流血哀痛呼嚎的;亦有悬泪请佛赦罪的……
华槿心下惊骇,仍不忘将目光瞥向裴贵妃,见她此刻双手牢牢抱住选烈帝的臂膀,似是惊恐万分。
玄烈帝神色冷厉,抬手示止。沉声一字:“静——”
言出,殿内顿归死寂,只余烟尘在空中漂浮。
他看向断裂的佛臂,冷声道:“封殿。彻查。凡涉此事者,一概不得出入!都察院即刻立案详审!”
随着烈帝一声令下,禁军分列两翼,手中长戈交叉,须臾间将诸门封闭。殿门重阖,厚重的木门震得殿内回声阵阵。
群臣、僧众纷纷下拜,裴贵妃衣袖沾满香灰,此刻急趋两步,俯身伏地。
“陛下恕罪!臣妾奉旨主礼,不料佛像忽生灾象,惊扰圣听,臣妾罪当万死。”
礼部众人此刻亦纷纷叩首伏地,齐声请罪。
玄烈帝立于佛台前,声息低沉:“先查明真相,再论罪不迟。”
裴贵妃仍伏地未起,泣声续道:““陛下,殿内灰屑弥漫,烟尘呛鼻,污秽不堪,且佛像损毁乃不祥之兆,臣妾请陛下暂移偏殿,以安后妃与皇子之心。”
玄烈帝未语。
“这偏殿可还有佛像?”四皇子苍启语气半似玩笑:“北定王妃乃天眷之人,这香才一上,佛灯俱灭,佛臂脱落,实在不同凡响。恐还是不要与佛同室的好。”
这诛心之论,使大殿的肃杀之气更添三分。
裴贵妃转首看了儿子一眼,语气责备:“启儿,慎言。佛法无常,万象皆有定数。或许正如北定王妃所言,佛心垂鉴,代人受过。”
玄烈帝此刻出声:“佛前之事,自有因由。查清后,自见明白。”
言罢,转身先行,一众人等于是随行。
华槿行至殿门,忍不住回首。那尊大佛虽已断臂,仍以慈悲双眸俯视众生。然佛前地上,一名僧侣被臂石砸中,双腿血肉模糊,血自砖缝流淌,蜿蜒曲折,甚是可怖。
华槿心底发寒,贯透全身。她不信天象,但知人心。人若有欲,便能使鬼神失色。
她原以为裴贵妃不过借佛灯骤灭试探帝心,如今这般阵仗使得血溅佛前,可是在为夺势布局?而贵妃是否会将此事暗中嫁祸于自己?谋事者又是如何做到让佛像在此刻倾塌?此番调查,又是否会牵扯出幽烛司?抑或是幽烛司已有人暴露?
脑海中闪过无数疑问,桩桩件件都危机四伏……
华槿低垂目光,局未定,杀机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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